曜初:那不行,长辈们从来教育她,哪怕是皇帝的女儿,也要遵纪守法。
而此时,她既然违背了继承法,那就只好……把继承律法改掉。
不过,这条律法的改动,曜初还是很慎重的。
只是先让女儿有了袭爵的权利,而并没有规定女儿的袭爵优先权——
若一下子迈的步子太大……曜初并不惮于以恶意揣测下人性:如果规定女子继承优先,譬如嫡长女若优先于嫡长子,那么,会不会许多内心不认同这条律法的公侯伯爵家,忽然就‘生不出’女儿,或者女孩们忽然就容易‘生病夭折’了?
只怕会的。
自己吃不上饭就掀桌的行为,在哪里都不会少。
毕竟,对许多人来说,一个爵位比亲人的命可要紧多了。
京城中几乎每隔两三年,都会出现为了爵位闹出‘庶子谋害嫡子嫡孙’甚至‘嫡次子谋害兄长’等案件丑闻。
所以,曜初上书改动户婚律的第一步,也只是让女子先拥有了继承权。
如此勋贵有爵之家也更好接受——
比起没有儿孙,爵位就要被国除,那当然还是能留给自己生的女儿更好。
因在他们心里,女儿还只是‘保底选项’,所以,这条律法改过以后,如李培根一样,准备上书传爵女儿的旧式有爵之家并不多。
在姜握看来倒也没有很着急:这条律法,原本也不是给旧式人家准备的,更多是为了将来朝上的女爵们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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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公文,姜握一向是喜欢看简单明了的各种数据分析的。
今岁,婉儿还刚给她提交了一份女官的成婚情况分析表——
自有公主为皇储这明晃晃的例子在前,现在京中勋贵、官宦也多有给出色的女儿招赘的风俗。甚至已经开始蔓延到民间,不少富商也渐行此事。
毕竟在利益面前,绝大多数人的底线还是很灵活的。
原本给女儿招赘的人家,都是没有儿孙被迫给女儿找个赘婿。
可如今是,只要女儿考上官学、尤其是考上了正经官职前途有亮的那种,许多人家就不太舍得这样的女儿嫁到旁人家去了。
否则若是将来,女儿真做了大司徒那般的位极人臣,自家岂不是要后悔死。
这种思想的转变,也是在利益和实事面前,潜移默化形成的,甚至很多人都没意识到——
比如眼前的李培根。
姜握是很清楚的记得:先帝之时,李培根拜托她照顾顺顺的时候,曾说过,想让姜相帮着女儿留意个好人家,可不要将来嫁过去受拘束。
可现在,随着圣皇帝登基,随着顺顺自己的官位眼见的前途亨通,李敬业都已经在打听女儿袭爵,是否能不降等的事儿了。
而他对女婿的要求也变成了:最好像皇储的驸马一样,做个省心的贤内助!
没错,唐愿已经变成了许多奋斗于事业女官们,颇为满意的一个模范标准。
从前女子们成婚,自然要注重出身、家世、富贵,那是因为她们的一身荣辱系在对方身上。自己多聪明,在朝事上多能出主意、在后宅多会理家都没用,只要嫁的男人发昏,她们就得跟着倒霉。
可如今,她们能去挣自己的官体荣耀,对成婚的标准自然就变成了——别耽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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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李培根眼巴巴望着她,姜握也不绕弯子,很明确对他道:“先帝定了英国公府三代不降等袭爵,自是准的。”
其实,若是顺顺足够出色争气,说不定还能给她下一代再挣一个‘不降等袭爵’。
李培根倒没想这么远,他只确定女儿还能做国公,就大大放心。
问过了他此番入京最悬心之事,李敬业又怕大司徒想起方才之事要训他,于是在腹内拼命搜寻大司徒会感兴趣的话题,努力让大司徒忘记跳树事件。
还真让他寻到了一件——
“大司徒,之前吴将军出海的时候,我还去送了呢。”
“那弘舸巨舰铺遍海面的场景,实在壮观,我说给大司徒听听吧!”
姜握比较怀疑他的描述能力,也猜到他只是不想挨骂,但事关吴英以及她很在意的航海事,她还是点头,让李敬业这个亲历者,给她细细讲讲。
是的,自去岁起,吴英终于可以不必镇守倭国,得以放肆出海开辟新路线去了。
其实这些年,限制吴英的,始终不是船只,而是人才。
既缺少能代替她镇守倭国以及兼守辽东海岸的女将,又缺少航海的专业人才。
其实此时的造船业已经颇为发达,早在从前刘仁轨扫平东海之时,就已经有各式各样的战船:楼船战舰,灵活机动的海鹘船,专门哨探和冲锋用的走舸……
且不但能造船,造船量还很大:仅洪州一地,一年内就可以造海船及双舫上千艘,而且海上运粮也已然纯熟,装载量都达到千石以上。[2]
而河运海运也越发兴旺发达,如今商人都有着‘风水为乡船作宅。’的俗语,可见船运的普遍。
圣皇帝与姜握三年前南下蜀地的时候,也曾经亲眼见过‘舟船之胜,千轴万艘,交货往来,昼夜不歇’场景。
但开辟海上的新航线,又绝非可同日而语之事。
是直到一批批的女将到了辽东,以及航海专业的毕业生也到吴英麾下报道后,她才终于能组织舰队出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