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听澜知道花芽耳聪目明的,于是他停下脚步认真的听了一下,当真听到呜咽声。
医院里面传来哭声太正常不过,总会有那么几个得不到治愈的病号。可这是03部队医院,是顾听澜眼皮子下面发生的事,他跟花芽说:“你站在这里,我下去看看。”
花芽看到墙壁上忽明忽暗的灯光,抓着顾听澜的衣袖说:“我、我陪你吧,我怕你害怕。”
“那太好了。”顾听澜拉着花芽顺从的小手,轻轻说:“你要是不陪我,我都不敢自己下楼梯呢。”
花芽咽了咽吐沫,呜咽的声音越来越大,她颤颤地说:“是、是吧。我就觉得你能害怕。”
顾听澜想笑,担心花芽同志恼羞成怒,便一路忍着笑往下走。
走到二楼的楼梯口,里面的灯干脆就是不亮的。
顾听澜站在楼梯口说了句:“是谁在哪里?大半夜不在病房出来干什么?”
花芽躲在他身后,又怕后面的楼梯上突然冒出什么东西,眼睛瞪得滴溜圆。
呜咽的声音随着顾听澜的话音落下而消失,接着里面传来让花芽震惊的声音:“我、我是病人家属。”
“王婶子?!”花芽一下就听出是王梨花的声音,她这下也不害怕了,摸黑就要往里面跑。
顾听澜比她谨慎些,拉着她,把兜里手电筒打开,照着走廊往前看。
花芽一眼看到走廊尽头的王梨花,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坐在走廊尽头的地上,
顾听澜皱着眉,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发现有医生和护士出现。值班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倒是王梨花勉强地从地上站起来,抹了把眼泪说:“他们都去手术室抢救我家那口子了,他要活不了了!”
花芽扶着王梨花让她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着说,王梨花哭的天昏地暗,几步路走的摇摇欲坠。花芽细声细气地说:“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慢慢说。别没被敌人打倒,你就先倒下了。想想在里面的前进叔,你倒下他该怎么办!”
王梨花此时还是很激动,她坐在椅子上,抱着花芽痛哭:“他要活不了了,我的命也要跟他一起走!”
花芽抚着她的背,让她把先冷静下来。
王梨花哭了好久,应该是难得见到有贴心的人来,发泄了一通以后,靠在椅子上肩膀一抖一抖的抽噎着。
“这是病危通知书。”走廊对面跑来一位小护士,她气喘吁吁地说:“王连长继续出血,血库里面的rh血袋告急!萨丁医院不配合我和调血,眼瞅着、眼瞅着封岛,再远的地方的血送不进来啊。”
顾听澜一听火了,他咬着牙说:“萨丁医院不配合,是想对我的战士弃之不顾吗?!”
小护士赶紧说:“最近大桥修好以后,咱们这边跟萨丁的关系紧张。他们说咱们这边明天就要封岛,那从明天开始就不往咱们岛上发船了,没有船就便有血也到不了咱们这里.王连长的身体最多支撑一天,要是一天之内弄不来rh的血袋.”
王梨花应该是早就听到这种话了,她愤怒地说:“我丈夫在萨丁执行任务,为了保护他们受的伤,被送过来进行抢救。要不是他们、要不是他们我丈夫不会躺在那里。现在就因为咱们岛上的人以后可以从海城通行,不需要再坐他们的船,他们居然做出这样禽兽的事!想让我眼睁睁看着我丈夫失血而亡啊!”
“事情不应该这么简单。”顾听澜来回走了两遍,让花芽在这里陪王梨花。他去想办法解决。
走之前,他跟王梨花说:“天无绝人之路,都是我手底下的兵,我一定会把他救回来。”
大家都知道顾听澜是个什么性格的人,这句话说完他就走了,但在处于崩溃之中的王梨花而言这就是定海针。
她以为自己幻听了,翻来覆去的问花芽:“萨丁那边没有船过来,也不许咱们的船过去,怎么才能把血袋送过来,是不是顾团长想要安慰我,特意这么说的?”
“别人会说瞎话,我家八斤绝对不会说瞎话!他说能救就能救!你安心等着!”
花芽气的不行,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人命关天的大事,不开绿色通道也就算了,居然还明目张胆的使绊子!多大的仇恨要这样做?这可是军人的性命!
举国上下都在为跨海大桥的落成而骄傲庆祝的时刻,萨丁镇上的领导哪来这么大的胆子说不走船就不走船,不但自己不走还不让部队的船过去!
不管是什么原因有了这样的结果,花芽都觉得萨丁的这位领导简直就是个鼠目寸光,没有民族大义的坏家伙!
“除了这个,前进叔还得罪过谁么?”
她这么想的也这么问的,可惜王梨花什么都不知道,脑子里一片浆糊。她就知道她男人在手术室里一直流血,快要不行了。到底为什么发生受伤事件,为什么萨丁镇上的领导冒着得罪部队的风险也要把他往死里逼,王梨花一概不清楚。
她是在家属院被叫过来守着病床,本以为是一次简单的手术,没想到因为用血告急,接连下了三次病危通知。
花芽扶着她坐着,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发抖,花芽解开围巾裹在王梨花脖子上,伸手环住她。
“没事我在呢。”花芽在王梨花耳边不停地说:“你别害怕,我陪着你,前进叔一定不会有事。”
第37章
花芽从医院食堂打了饭, 揉揉眼睛,往手术室的方向走。外面实在太冷了,刚打出来的热乎饭被北风一吹就凉透了。这跟她的心差不多, 哇凉哇凉的。
她缩了缩脖子, 把兜里揣着的包子又往里面戳了戳。冷饭不好吃, 冷包子更不好吃。
花芽整宿守着王梨花,就怕她干什么傻事出来。她从见到花芽就开始哭, 哭到后面连声音都哭不出来。花芽把她半拖半抱弄到病房里休息,即便这样她还是止不住的抽泣。
病危通知书一直往她手上送,一夜之间,原本充满精气的婶子, 变得苍老许多。她话说出来都显得艰难,嗓子沙哑,嘴唇皱裂出血。
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熬的,黑色的鬓角上夹着明显的银丝。脸色憔悴带着菜色。唯一庆幸的是两个孩子都在学习班里没出来,不然这个家得成什么样。
“你先吃两口东西。”花芽把饭盒打开, 顾不上自己的肚子叽里咕噜的叫, 先夹了口茄子送到王梨花嘴边说:“张嘴。”
王梨花的志已经不大清醒, 她麻木地跟随着花芽的动作张开嘴吞咽。突然之间家里的顶梁柱在生死线上徘徊,而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哪怕把她的血都给他也行啊, 连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有。
花芽喂了她几口, 又让她喝了点水。
王梨花喃喃地说:“不管他活不活的成,我谢谢你一直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