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钦载的身后站着两名老农,惴惴不安地看着地里冒出的绿芽儿。
老农是从别的村庄征调过来的,朝廷给发薪俸,一共征调了十人,他们是关中地区最有经验的农户,唯一的任务就是侍弄好番薯,力求收成最大化。
可番薯是一种全新的粮种,老农们见都没见过,不知这种新粮食的脾气,老农们也不敢胡乱侍弄,如今他们的心情可谓是忐忑又惶恐。
“李县侯,这种新粮食,它……究竟是个啥脾气?喜旱还是喜水,喜阴还是喜阳,施肥还是不施肥……”
李钦载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你是不是还要问它人品如何?要不我把它娶了,跟它共同生活一段日子,再告诉你它的脾气?”
老农呵呵直笑,接着叹了口气:“官府说让咱们侍弄它,可老汉也没见过这东西,不知如何侍弄才好,看这里里外外几千官兵,就为了保护它,显然是个金贵的东西,若被弄出个好歹,老汉百死难以赎罪呀。”
李钦载缓缓道:“说它金贵,它还真是金贵,大唐内外,万里疆域内,仅此几株种子,若真有个好歹,就算绝了种了。”
老农愈发忐忑,黝黑的脸色都白了几分:“如此金贵……这,老汉还是莫领这差事了吧,果然官府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李钦载笑了:“其实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你就按寻常的庄稼侍弄便是,该浇水时浇水,该施肥时施肥,心态放平稳,待到它结果留种之后,大唐境内都会推广普及,那时就不金贵了。”
老农苦笑几声,叹道:“您莫宽慰老汉,老汉知道,它肯定是个非常特别的东西,这两日听官兵们闲聊,说它的收成非常高,李县侯,它究竟有多高?亩产能有八百斤吗?”
李钦载笑了笑,道:“保守估计的话,亩产能有五千斤以上,若是种在良田,又侍弄周到的话,亩产破六千斤也不难,这东西见风就长,滴很。”
老农大惊,倒吸一口凉气:“五千斤?李县侯怕莫不是在诓老汉吧?世上怎么可能有亩产五千斤的粮食?”
李钦载认真地道:“不开玩笑,它真有。”
老农瞠目结舌,喃喃道:“它若真有五千斤的亩产,天下从此再无饥荒……”
随即老农目光灼热地看着李钦载,道:“听官兵们说,这种新粮食是李县侯弄来的?”
“是,过程很坎坷,”李钦载暗然叹了口气:“为了得到它,我们付出了人命的代价,它种在土里是带着血的,所以还要拜托老人家,一定要小心侍弄,莫让英雄的血白流。”
老农咬牙,狠狠点头:“您放心,老汉就算死也不敢让它有丝毫好歹。”
沉默片刻,老农突然朝那片冒了绿芽儿的土地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头,眼里冒出了泪花儿,颤声道:“若亩产真有五千斤,天下的百姓再也不用挨饿了,旱涝灾年也不会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李县侯,您可为世间百姓攒下了大功德啊!活命百万之恩,应受万家香火供奉。”
“回头老汉就跟村里的乡邻说,咱们为您立生祠,供长生牌位,您就是天下子民的大恩人。”
李钦载苦笑道:“大可不必,你们不挨饿,我也就安心了,好好侍弄庄稼,夏末收成的时候,咱们算算产量,争取多留些种,慢慢向关中普及。”
朴实的老农嘴拙,不知如何表达感激之情,跪拜了番薯后,紧接着又朝李钦载跪了下来。
李钦载急忙将他扶起,老农执意要继续拜下去,二人在田地间互相拉扯不清。
嗖啪!
一支利箭突然射出,一只没招谁没惹谁纯粹路过的鸟儿死不瞑目地栽落在地。
射手面无表情地收弓,既萧瑟又寂寞地望向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