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重臣的开口,分量可不轻,将赵郡李氏所涉之桉狠狠踩上一脚,彻底钉死了。
李游道失魂落魄地瘫软在地上,他已完全无视朝堂的动静了,脑子仍在嗡嗡作响。
世家子弟不论何等脾性,他们普遍的毛病就是傲气。
出身高贵,才华不凡,前程似锦,他们有傲气的资本。
但傲气往往也会要人的命。
因为傲气,李游道从来没想过天子会对付自己的家族,对傲气的世家子弟来说是不可思议的。
今日的朝会明明是群狼伺虎的局面,一开场他却陷入被动,几乎是处处挨打,李钦载一人追着一群人揍,这根本不合逻辑。
现在李游道终于想通了。
若非背后有靠山撑腰,甚至是暗中指使,今日怎么可能被区区一人追着打?
此刻一切都有了答桉。
李钦载的靠山就是天子,有如此强悍的背景,难怪今日朝会处处挨打。
所以,天子为何突然要对付赵郡李氏?
李游道隐约察觉,天子对付他们家族的动机,或许跟科举有关。
赵郡李氏以为可以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朝廷科举,或许正是天子的逆鳞,触碰不得,谁碰谁死。
李游道想通了这一切,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无声惨笑数声,李游道突然双膝跪在殿内,面朝李治叩首。
“臣……无话可说。”
殿内陡然一静,接着突然炸了锅,群臣再也顾不上朝仪,不敢置信地大声喧哗起来。
李氏门下的党羽则脸色苍白地站在人群中,身躯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大祸临头,覆巢之危,他们皆不可幸免。
李治面无表情盯着李游道,冷笑几声,接着放肆地哈哈大笑起来。
“可笑,可笑啊!千年世家,竟是如此模样!哈哈!”
说完李治站起身,拂袖离开了金殿,宦官尖声喝了一声“散朝”,然后屁颠颠跟着李治而去。
朝会散了,但朝臣们却仍站在殿内不肯离去。
他们仍不敢相信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赵郡李氏……这就爆雷了?
下场呢?天子将如何处置赵郡李氏?
李钦载却不想在殿内逗留,宦官宣布散朝后,他立马便转身朝殿门走去,走道太极殿东南拐角,李钦载躲开了人群,在回廊下静静站了一会儿。
果然,一名宦官匆匆走来,朝他行了一礼,恭敬地告诉他,天子在安仁殿召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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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钦载微微一笑,整了整衣冠,跟着宦官缓缓朝安仁殿走去。
…………
太极宫朝会激烈之时,长安城外东郊的大道上,静静地停着一辆奢华的马车。
马车的车帘已掀开,李勣穿着简朴的便装,盘腿坐在车内,正阖目捋须,不知在等着什么。
低调深居的李勣难得出门一趟,今日却破天荒走出家门,出城来到这片陌生的东郊大道边,实在是匪夷所思。
跟着李勣的只有一队部曲,他们骑在马上,或许是名将的赫赫威势,就连部曲身下的马儿也不敢发出声音。
一行人就这样等候在大道边,他们已经等了整整两个时辰了。
李勣保持盘腿的动作,仿佛入定的老僧,对身外的一切漠不关心。
终于,马车前方传来马蹄声,一名骑士飞马而来,离马车数丈时飞身下马,跑到马车前行礼。
“老公爷,曾适已发现对方的人马,一切已布置妥当。”
李勣眉目不动,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澹澹地嗯了一声,道:“再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