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钦载这才仔细观察女儿,小小的脆弱的模样惹人心疼,五官皱皱的还没长开,却努力睁开眼,严肃地打量四周的一切,仿佛在评断投胎的这个家庭底蕴如何,此生会不会活得很辛苦。
李钦载心中涌起怜爱,小心地将她抱在怀里,轻轻点了点她的小鼻头。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放心吧,这辈子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长大后还可以自己挑如意郎君,这样的待遇不知你可满意?”李钦载含笑道。
怀中的女儿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小嘴儿一咧,竟然笑了。
李钦载继续微笑道:“……但是,如果长大后你挑个杀马特黄毛当夫君,莫怪为父我痛下杀手,灭黄毛他满门。”
“咱们丑话说在前面,勿谓言之不预也。”
…………
一个月后,大雪飘飞的隆冬季节。
李家刚办完女儿的满月酒,府里便来了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说是客人,也算熟人。
这位熟人与李钦载的关系颇为复杂,是骑与被骑的关系,同时也是互相骑的关系。
暌违三年的紫奴,带着近百名异族剽悍牧民,风尘仆仆地进了长安城,来到李家府门外。
进城后的紫奴引来长安市井百姓的围观,当年还只是西域舞女的她,如今已是威风赫赫,凤目含煞,青海湖放牧多年,竟已有了一股子女可汗的飒爽气质,令人不敢直视。
然而,再剽悍的女可汗,来到国公府门外后,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出乎意料的是,紫奴这次进门不太顺利。
听到部曲的通报后,俏脸含霜的崔婕赶到府门外,将紫奴拦住,不准她进门。
此刻的崔婕,是辽东郡公的正室夫人,是李家的大妇。
平易近人的李家大妇今日在紫奴面前拿出了威严,总之一句话,不准紫奴进门。
紫奴情惶恐,当即便跪在崔婕面前请罪。
至于原因,彼此都清楚。
谁家女人舍了夫君,一走便是好几年,音讯全无,就跟没嫁过人似的,草原女可汗了不起吗?我堂堂郡公家丢不起那人。
家法不正,规矩不立,崔婕这正室夫人白当了。
紫奴跪在崔婕面前,情惶恐又无奈。
她的身世特殊,身份也特殊,既是楼兰国的公主,又是李治钦封的可汗,在遥远的青海湖有自己的部落族人,有牧场牛羊,甚至麾下还有兵马精骑。
这些都是她的责任,令她实在无法放下,更无法过普通女人相夫教子的平淡生活。
崔婕堵在府门前,寒着俏脸听紫奴的诉苦,良久,崔婕脸色稍缓。
紫奴的苦衷,崔婕也理解,就是心里憋了一口气,不发泄出来不舒服斯基。
“别的我不管,就问你一句,伱还当自己是我家夫君的女人吗?”崔婕冷着脸问道。
紫奴用力点头:“他当然是我的男人,唯一的男人,部落是我的家,这里也是我的家。”
崔婕冷冷道:“既然你还认夫君,那就按规矩来。”
“你去跪李家祠堂,跪一整夜,天亮后让你进门。”
紫奴松了口气。
罚跪祠堂,说明崔婕还当她是自家人,若真拿她当了外人,李家的祠堂可不会允许外面的野女人随便跪的,因为不配。
“多谢阿姐,小妹这就去跪祠堂。”紫奴不忧反喜,起身对身后剽悍的牧民汉子们交代了几句,然后便喜滋滋地跪祠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