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望去,正好看到母亲严肃的脸。
“阿娘……”
“手伸出来。”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宁熙抿了抿唇,心想肯定又要挨手板子了。
她咬咬牙,垂头闭目,几乎怀着赴死的决心把手掌伸出去。
可却听母亲说:“不是这只手,另一只。”
宁熙照做。
却听母亲又说:“袖子再撩高些。”
什么意思?
宁熙不解,但也只能照做。她把衣袖往上一推,露出一节玉藕。
“再撩高些。”
宁熙心中一震,她忽然明白母亲是要看什么了。
那些闺阁礼教像一根丝一根丝地缠绕住自己,丝线越缠越多,她几乎快要透不过气。
原来你们所担心的,只有这个么?
“为什么不动了?”
头顶又传来母亲严肃的声音。
宁熙瞬间变得像是块木头,呆呆的。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一时间什么话也听不清。
“宁熙!”
直到母亲拔高声音唤她大名,她才缓过来。
她仰面望向母亲,缎子般光洁脸暴露在烛火下,一滴泪便从眼眶中滚出,顺着脸颊,缓缓落下。
少女的声音已经哽咽:“阿娘,若是所见非您所想,您是不是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在这一刻,冷如梅的表情冷如死寂。她秀眉紧蹙,看上去愁容满面,可终究是一字未言。
“阿娘……”宁熙又轻轻唤了声。少女带着哭腔,听上去可怜极了。
可冷如梅却是个心硬的女人,她非但没心软,眉头反而越蹙越深,涂着口脂的红唇依旧缄默不言。
这时,却听从身后传来的一个声音说:“若你当真做出那种丢人的事,那便不必入东宫,更别想再踏出这间祠堂半步。你、你不如死了才好!”
声音属于宁敬修,很显然他现在已然恼羞成怒。
宁熙把头垂下去,手也垂下去。她倔脾气上来了,现在偏偏要跟人反着来。
她咬着唇,攥着袖子,一句话也不肯说。
自小到大,她很少看见过父亲的正脸,唯一几次也因为记忆太过久远而模糊不清。因为她总是被教导着与父母说话要低头,要听话,要顺从。是以,她所能见到的,只是一个侧脸或者是一片衣角,还有一个高大的身影。
冷如梅手收在宽袖中,一只手紧紧掐着另一只手的手指。
她忽然拽过宁熙的胳膊,把宁熙的衣袖全撸上去。
宁熙果然开始挣扎,但冷如梅毕竟习过武,即使多年未用,也不会被宁熙挣脱开。
一颗鲜红的守宫砂赫然出现在眼前。
冷如梅松了口气,她望向站在宁熙身后的宁敬修,轻轻摇了摇头。
宁敬修却像是更生气了。
“打她三十下手板子,罚抄书三百遍,再在祠堂跪三天!”说完便拂袖而去。
少女的手轻轻颤抖着,冷如梅将她的手松开,冷冷道:“你自己把手举起来。”
一下、两下、三下……
宁熙听着响,心里默默地记着数,只觉得委屈。总有一天,她还会逃出去的。下一次,不管谁来接她回府都不好使。
可是,这板子打着打着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没有之前痛,甚至比慕姑姑打得还要再轻一些,但是听着却很响。
她悄悄抬眼去看阿娘,阿娘依旧色如霜,严厉得让她不敢出声。
她只好又把头低下去。
等挨到第十五下手板子时,门外忽然又进来一个人。
宁敬修问:“打到第几下了?”
宁熙抿着唇,正准备铁骨铮铮地说,十五下。
可冷如梅却抢先一步说:“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