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褚流绪脱口而出,拼命摇头:“我并不认识那几个汉子,他们说是予安的朋友。”
“那晚你被带去了哪儿?”唐慎钰皱眉问。
褚流绪浑身发抖,哭得凄惨:“在、在山下的农户家里躲了几天,后头,他们将我安置在了京城。”
“你的下人呢?”唐慎钰接着问。
褚流绪低下头,没言语。
这时,薛绍祖从后面抓住女人的发髻,逼迫她朝天仰起头,又扬手扇了她一耳刮,差点把女人打得晕过去。
褚流绪呼吸有些粗重了,咳嗽了通,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泫然欲晕:“海叔他们先一步被予安送去了姚州,这半年,是孙妈妈在伺候我。”
唐慎钰蹙眉沉默了片刻,问他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周予安和朝中哪个官员接触过?”
“不知道。”褚流绪摇头,忽然尖声痛哭:“我真的不知道!”
唐慎钰默默喝了口茶,有些不对劲儿啊,这哪里是私养小娇妻,倒有些像……拘禁。他感觉有了点头绪,可偏生一团乱麻,找不到线头。
“松开她吧。”唐慎钰挥了挥手。
褚流绪这会子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她整理着衣裳,剜向唐慎钰,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等予安回来,他不会放过你的!”
“呵。”唐慎钰摇头,叹了口气:“从前我觉得你可恨,现在,我倒觉得你有点可怜。”
他扫了眼矮几上平铺的信笺,讥笑:“不用问也知道,当初周予安私自去扬州找你,定是撺掇着你赴京搅和我和公主的婚事,那时你们应该发生了关系。如果是两情相悦,倒也值得祝福,只是褚姑娘,你这分明是倒贴啊。”
褚流绪手背擦去嘴角的血,心里恨恨反驳:你知道什么啊,予安是真心待我的!
“你回到京都后,本官立马要逐你走,你寻死觅活的,那时本官就觉得你状态不对,想必此前暗中和周予安私会过,他定是没给你好脸色,你没想开,就干出了割腕自尽的蠢事。或许是出于对老太太骤然离世的愧疚,又或许是为了讨好周予安,你冒险算计了本官。”
唐慎钰手拍了拍自己的侧脸,讥刺:“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真的一点脸都不要了?”
褚流绪被气的浑身发抖,手紧紧抓住衣裳角。
“你真的了解周予安吗?”唐慎钰居高临下地看着女人,“你以为他很深情,赶了几天几夜的路去扬州找你偷欢,可你知不知道,他离开你后,转头就去青州曜县的百花楼嫖了几天……”
“你胡说!”褚流绪怒火忽然间爆发了,冲唐慎钰吼:“他好歹是你亲表弟,你,你竟然如此抹黑他。”
“不信?”唐慎钰身子微微往前探,莞尔道:“那天你给我下的药,是他给你的罢,你就从来没怀疑过,他哪儿来的脏药?他和你那死鬼兄长一样,狎妓成瘾,你和他睡,不怕得脏病?”
“你,你,他,他,”褚流绪恨极,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反驳,她根本不相信唐慎钰说的每一个字,冷笑道:“你少往他身上泼脏水,当时他被你算计,贬官至姚州,心情烦闷之下去喝了几杯酒而已。”
唐慎钰连连抚掌,冲女人竖起个大拇指:“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他手指按在那封信上,“你被他藏起来养胎,把他这些鬼话当成至宝,可你知道你的这位情郎都做了什么?他为了讨好公主,拖着瘸腿和一群小姑娘蹴鞠,当着上百号王孙公子的面儿,被人扒了裤子,这事,他在信里告诉你了吗?”
“不可能!”褚流绪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了,不知不觉,早都泪流满面,她强撑着站起“你少在这里挑拨我们。”
唐慎钰笑的无语,指向外头:“如果不信,你可以去外头打听打听,这宗笑话就发生在不久前,还新鲜热乎着呢。”
褚流绪绝不相信予安会做出这样丢脸失德的事,或者说,她不相信他们的感情会不纯粹,更不相信予安会、会嫖……没错,是唐慎钰在说谎,予安如今还在孝期,怎么可能去找公主。
唐慎钰见这女人眼睛都直了,不觉叹了口气,又一个沈轻霜。
他瞧见褚流绪低着头哭,泪珠子一颗颗掉在鼓起的肚子上,忽然想起他和阿愿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心软了两分,挥手让薛绍祖出去守在外头。
待屋里只剩他们两个人,唐慎钰倒了杯热茶,给褚流绪端过去,语气和缓道:“褚姑娘,本官可以不计较你之前做的糊涂事,权当你被人教唆了,如今愿再给你条活路。等我将你交代的事调查核对清楚了,会把你送去安全之地,届时你远离纷争,完全可以重新起炉灶过日子。京城乃是非之地,周予安绝非良人,本官今儿再跟你多讲一句,你腹中的孩子是在周老太太亡故前后有的,若被有心人捅将出去,届时你的名声毁了事小,侯府和周予安的下场绝对比现在更惨,少不得连姨丈生前的种种荣光都会被剥夺……”
“我不走!”褚流绪打断男人的话,她品咂出来了,唐慎钰方才完全是在虚张声势,目的就是用话术挑拨她和予安的关系,把她这个麻烦支走,可恨她居然上了她的当,被他咋呼羞辱了几句,就说了实话。
“除非你答应释放予安,否则,我就进宫找大娘娘求情!”
唐慎钰心里一阵厌烦:“你是脑子有病,还是根本听不懂人话!”
褚流绪早都被这奸贼的手段和言辞激得怒火三丈了,冷笑道:“你这么着急赶我走,无外乎是我方才说中了你的软处,你和公主确实做了不可告人的事。”
唐慎钰目光阴狠:“不许再提公主。”
“呵。”
褚流绪手扶着后腰,下巴微抬,不屑地看向唐慎钰,暗骂,怎么我说了公主两个字,你就炸毛了。
可她心里,忽然有点酸。
予安与她见面,嘴里就提两件事,唐慎钰打压他,唐慎钰高攀了公主……而唐慎钰似乎是真的很爱那位公主,喜怒全都在那女人身上。
越羡慕,她就越妒忌生气,越生气,她就越痛恨。
不,予安一定是真心爱她的,那一封封柔情蜜意的家书是真实存在的,唐慎钰他知道什么啊。
褚流绪冷笑数声:“你不让我提,我偏提。你这么讥讽我,那你的公主又是什么好的?听予安说,她也未婚先孕了,不过命小福薄,刚怀上就掉了。”
唐慎钰脸色已经很差了:“警告你,别挑衅本官的底线!”
“哈哈哈哈。”褚流绪心里的火气稍微平了那么两分,她生来清贵骄傲,从不受任何人的气,手覆上被打痛的侧脸,“我才说了两句,大人就生气了?你说予安攀附那位公主,这话真真可笑,你和予安一起从留芳县把她接回来,应该知道她是什么人。她不过是个卑贱如泥的贱婢,哪怕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褚流绪忽然想起,之前予安在信中提过一嘴,陛下为了顺利册封公主,让这贱人顶替了懿荣公主赵姎的名分,昭告天下,封号长乐,赐公主府,盛宠至极。
她狞笑了声,酸溜溜地骂:“一个披了真公主皮的假货罢了,还真摆起了公主的谱了,我看她几时被大娘娘收拾。”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唐慎钰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般,竟将手里的茶抖出些许,低声喝道:“周予安都给你说什么了!”
褚流绪被吓得身子一颤,她敏锐地发现这奸贼虽说镇定自若,可方才的一瞬间,确确实实有些不对劲,他怎么了?
“你……”褚流绪是个细敏多心的人,迅速回想了下方才他们的对话,唐慎钰的动作情,她隐约咂摸出点味道。
褚流绪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试探着问了句:“是不是我误打误撞说对什么了,公主,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