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初的欢喜当即就咔在喉咙里了,怎么也想?不通元氏怎么还没拉拢就开始叛变。直愣愣地看了元氏好一会儿,确定她果然再劝自己后,这才道:“那又不只是读书?一条路。”
“是不止读书?一条路,我晓得你平日里喜欢舞刀弄枪,我和阿梨也不拦你,可你若想?上战场,这心?思起都不要起,人?就一条性命,你要是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你叫阿梨怎么活?同我一般做个寡妇么?”元氏向来温和,一句重话都不会同他俩说。
不过如今这口气,却比往日里要严峻了几分。
叫白亦初也不敢继续跟她反驳。本来还想?说自己不可能那么倒霉的,一定会出人?头地。但转头一想?,这样?的话拿什?么来保证呢?但他也不愿意读书?,读书?之后他就不能跟着干活,还要让家?里的两个女人?来养他。
再有,周梨有多少银子他心?里有数,如果自己出了头尚且还好,可若运气不佳呢?这些?个银子岂不是都打了水漂,周梨和元氏往后可怎么过?
反正他也有自己的苦衷,也感?恩周梨愿意花钱供他读书?,可问?题在于这恩情?太大了。别说他是买来的赘婿,就是这村里有几户人?家?,愿意供亲儿子上学的?
但他又十分了解周梨的脾气,若这话他给说出来,不晓得又要被周梨怎么说了。
于是也只能叹气。把希望放在周老头那,反正听周铁胆他们说周老头来过,必然是为了自己读书?的事情?。
周老头怎么可能让自己读书?呢?想?到这里,倒也没多担心?了。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猝不防及,让周梨也一直没得空去镇子上找杜仪帮忙凭房子一事。
因为隔天在半坡庙里的花慧被她爹和后娘给接了回来。
她爹在堤坝上干活的时候,受了伤往后做不得重活,如今家?里也就少了一个大劳力,弟弟妹妹一串年纪又还小,她奶今年开春在田埂上踩滑掉了田里,叫人?发现?救出来的时候,半个身子都瘫了,一直都卧病在床。
这一年来,花慧家?里厄运连三。
所以觉得她在庙里也没什?么用了,整日烧香也没见菩萨保佑家?里,倒不如将她接回来嫁人?换彩礼缓解家?中艰难。
这事儿瞒得很?好,人?家?她爹和后娘都相看好了,八字也都订下了,才去将花慧接回来。
近来周梨心?思都在白亦初读书?之上,也是好几日没过去看瘫痪在床的花慧奶了。
今儿一早听着花慧家?那边热闹,元氏去探了一头,才得了风声,忙同周梨来讲。
花慧和周梨一般年纪,也是要过了年才满十一。
这样?的小小年纪,若是嫁过去做个童养媳倒也使?得,可偏偏她嫁的是个带着两个孩子的鳏夫。
“真真是作孽啊!听说那男人?大的儿子就比花慧小个两岁,小女儿还在襁褓里,女人?是死?在难产里。”所以男人?带不来小儿,便花了钱托媒人?找个可靠的帮带孩子。
周梨一听,顿时头皮发麻,“真是作孽?可订下了?那男人?不知道花慧今年多大么?”
元氏回着,“晓得,听说早前媒人?给相过寡妇或是黄花闺女,但他嫌人?大有心?思,生怕对他娃儿不好,所以这最?后就挑中了花慧。一来觉得她在庙里待过,必然有一副慈善心?肠,二来她年纪还小,心?思少。”
周梨心?想?,既然怕这怕那的,他雇一房奶娘不就是万事大吉了么?却又听元氏解释,“那鳏夫有些?家?底的,家?里还有个老太太,今年身上也不大好,指望着冲喜能叫她好起来。”
这下换周梨没得话说了,白亦初被买回来和自己拜堂,可不就是冲喜用的么?
但是她一想?到那鳏夫做得花慧的爹了,这跟自己和白亦初是不一样?的。因此也是如何也坐不住,忙去了花慧家?里。
远远还没进门,就见花慧家?如今大门开敞,里头宾客声尤为热闹。
花慧爹娘都忙着招呼亲家?,所以也没空管她一个小丫头,她直径摸到了花慧奶的屋子里,果然见花慧坐在里头。
花慧见了周梨,眼里闪过一丝欢喜,“我本想?去寻你,可我爹不叫我出门,我琢磨着今儿你必然会听到消息过来的。”
周梨见她穿着一身红花打底的新衣裳,盘腿坐在她奶的床边上,一副老实模样?,“他不叫你出门,你就不去了?”方?才似乎听说,今儿就要把花慧接走,怕那边的老太太等不及了。
花慧听出周梨口中的怨气,心?中倒也不怒,反而露出一抹笑容来,拉紧了周梨的手,“不枉我们俩从小要好,人?人?都欢喜我这桩婚事,觉得我去那庙里果然修了好福气,嫁过去给人?做太太,就你一个人?忧心?我。”
周梨知道花慧不糊涂,可却也不解她为何不反抗,听得这话一时只觉得心?里难受极了,“你既也晓得往后过的日子不是那般好,怎如此老实坐在这里?你晓不晓得,他们一会儿就要将你给带走的。”
花慧苦笑,一面?垂下头,“我自然晓得的,我若是真不愿意,我师父肯定也会替我想?法子。”可她说到这里,口气却生出一股子的悲凉,目光瞥向了瘫痪在一旁的奶奶,“可是,我不能不管我奶,我娘走后就我奶拉扯我长大,若不是她将我送去庙里得了这几年清闲日子,只怕我早早就被我爹他们给卖了去。”
所以花慧也想?,自己若真嫁了,既给那头冲喜,也能替奶奶这里冲喜。就算没什?么用,但自己嫁过去了,这里收了彩礼银子,多少是能匀一些?出来给奶奶抓药吃。
这些?话她是没说出来,可周梨那样?聪明,哪里还能看不出她如何打算的。但正是因为猜到了花慧的想?法,周梨才会觉得更难过,明明是要好的朋友,可自己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嫁那样?一个做得爹的男人?续弦。
这会儿反而要花慧伸手给她抹去眼泪安慰,“阿梨,你也别难过,也许我和你元姨命一样?好呢!你看你爹待你元姨好,你也敬爱她,没准我的继子继女也这样?对我呢!”
可这话不但没有半点安慰到周梨,反而让周梨哭得更难过了。
她对于花慧嫁人?一事,也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抱上了扎着红绸花的毛驴,叫那人?高马大的男人?带着走了。
周梨还是一路追到了村口,瞧着坐在毛驴上的花慧身影越来越模糊,她眼泪也流得越来越凶了。
白亦初不知几时跟来的,拿了手绢给她擦眼泪,“你别太难过了,我听说了,她若是不嫁过去,她后娘原来是要将她卖到那种?地方?的。”
所以,这样?一对比,花慧这个结果还是好的?恰恰是这样?,才叫周梨觉得悲凉。
姑娘家?,要活着实在是太难了,要活得好更是难上更难。
她终于是没有忍住,转身扑在白亦初的肩膀上哭起来,“凭什?么啊?”
周梨病了,那天哭了不知道多久,叫白亦初给背回家?后开始发烧。
她自打白亦初到周家?后,还是第一次生病,可将元氏给急得不行,又是请了郎中找了婆,就怕她忽然引发旧症。
好在烧了两日,那体温终于是退了下去,只是身体虚弱得很?,每日只能勉强吃上一小碗白粥。
这可把白亦初给吓着了,端着小瓷碗一点点耐心?喂她,一面?劝着:“你可快些?好起来,我再也不同你对着干,你想?叫我读书?,我就好好读,往后给你挣诰命。”
周梨也不知道此刻自己处于什?么状态,反正现?在对什?么都没了兴趣,便是听到白亦初给自己挣诰命的话,情?绪也没有半分起伏,只想?就这样?半死?不活地躺着。
也是她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