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片刻, 姚崇缓缓开口,“正是因为您是女郎,所以您做不得天下之主。”
“既然女郎做不得天下之主, 那祖母为何能做?”
安乐反问, “难道祖母不是女人?”
【而李显立安乐的原因也非常简单粗暴, 一是因为李显这个人确实厚道,韦后陪他患难与共,否极泰来之后,他便兑现自己的承诺,江山与韦后共坐。】
【韦后唯一的儿子死了?】
【因讨论武皇的男宠被庶子告密,然后被武皇降旨杖杀?】
【没关系,这个庶子随你处置,我绝不袒护。】
【你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别人做皇帝你会被别人拿捏?】
【没关系,你的儿子死了,便由你的女儿来做皇太女!】
【终其一生,我不会再叫你受任何委屈!】
天幕之上,痛失爱子的李显泪流满面,颤声安慰着失魂落魄的韦后,“香儿,你别这样,我害怕。”
“没有这个儿子,我们还有女儿!”
“我们立女儿为皇太女,立女儿为皇太女好不好?”
天幕之下,九州百姓心情极为复杂。
他们清楚看到李显与韦后在流放之地的艰难求生,清楚看到韦后一次又一次安慰李显,鼓励李显,才让李显重拾生的希望,毫不夸张地讲,如果没有韦后,李显根本熬不过来。
可等他们终于苦尽甘来,李显为太子,韦后为太子妃,只待圣人百年,他们便是九州天下的主人,但生活总会在你毫无防备时给你最狠的一刀——韦后的儿子死了。
唯一的儿子。
死在庶子的构陷,死在圣人的狠辣。
他们几乎可以预见,待李显驾崩,庶子登基,等待韦后的是什么。是不敬嫡母,是肆意拿捏甚至作践嫡母。
——这位嫡母的亲生儿子都能被他借刀杀人除去,他又能对嫡母又几分敬重?
而李显,直接将这种威胁掐灭在萌芽之中。
为他和韦后的情分,为他颇为爱重的幼女,所以一向懦弱的他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将自己的幼女送上那个位置。
“这……他好像做得也没错。”
“没有韦后,就没有现在的他,庶子又是害死嫡子的元凶的情况下,他总要替韦后考虑。”
“他替韦后考虑没有错,心疼女儿也没有错,可女人怎能做皇太女?做未来的九州之主?”
“嗐,圣人也是女人,不一样做了九州之主?”
“咱们既然能出一个女皇,就能出第二个女皇。”
“咱们现在的圣人不也是女皇?不一样做得好好的?百姓不一样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卢氏中气十足,“所以说皇帝的性别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力。”
“太子的庶子用心如此险恶,又怎会是一个圣明天子?”
“让这样的人当了皇帝,还不如一开始便立个皇太女。”
“韦后性格坚韧有权谋,这样的母亲教出来的孩子不会差。”
卢氏道,“她膝下有三个女儿,论嫡论长都排不到这个最小的女儿,但她偏偏放着前面两个女儿不立,而是立这个最小的女儿为皇太女,说明这个最小的女儿必然有过人之处,否则她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立幼女,要知道主少国疑可是天家大忌!”
崔玄暐抬手掐眉心。
——阿娘胡搅蛮缠太有一套,他几乎被阿娘说动了,觉得阿娘的话在理,太子立安乐没问题,韦后立最幼女更是因为幼女聪慧过人,他们夫妻俩放着庶子不立,而是立一个最小的女儿为皇太女的事情是人之常情,是极为正常且正确的事情,不正常的是他,是极力阻止的朝臣。
“阿娘,话不是这样说的。”
崔玄暐叹了口气,“有道是三纲五常——”
“收起你的三纲五常与儒家规矩!”
卢氏最烦崔玄暐一口一个规矩,一口一个子曰,他刚开口,她便不耐烦打断他的话,“汉武帝之前有三纲五常吗?没有!”
“这说明规矩都是人定的。”
“汉武帝能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咱们的太子未来也能罢黜儒家,百家争鸣。”
“到那时,还是男尊女卑夫为妻纲吗?”
“……”
在蛮横无理这种事情上,他果然不是阿娘的对手。
崔玄暐连连告饶,“阿娘说得对,是我浅薄了。”
——哄一哄阿娘也无妨,但是到外面,具体怎么做便是他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