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笑了一下,在奏折上写下批示之后,小宫人立刻拿走派发。
赵祯却没刘娥这般平静,少年天子抄着手,颇为担忧瞧着生杀予夺的大娘娘,“大娘娘,真的不足为虑吗?”
“外有起义军来势汹汹,内有士大夫们不听调令,再这么僵持下去,咱们的赵宋江山怕是要完了。”
“不会。”
奏折批阅完毕,刘娥从御案后起身,赵祯殷勤伸手去扶,刘娥便扶着他的手,缓缓从殿内走到殿外。
她在赵祯身边安插很多暗线,这些人会在不经意的时候点醒赵祯,比如说她没有子嗣,比如说她没有亲人,哪怕她做了皇帝,未来的赵宋江山还是他的。
毕竟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儿子,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而她,也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这些人潜移默化让赵祯无比信任她,再加上天幕的预警,一向好脾气的赵祯大发雷霆,不顾士大夫们的阻拦,也要将朝政全部交在她手里。
——当然,这只是一句漂亮话,此时的朝政原本就在她手里,赵祯才4,说句不中听的话,他是她手里的傀儡,无论他交还是不交,她都是赵宋江山的掌权人。
只不过赵祯的话让她日后行事再无忌惮,甚至可以更进一步。
——那个她宵想良久的位置,终有一日会被她攥在手中。
刘娥指着殿外的场景,声音越发温和,“祯儿,你看。”
赵祯顺着刘娥的手指看去。
宫灯盏盏,禁卫林立,时有飞蛾掠过,撞入宫灯之中顷刻间化为飞烟。
而远处巍峨的宫墙,与宫墙之下开到荼馀的花儿却在宫灯的映照下彰显着盛世太平的皇城景象。
——毫无疑问,这里是人间最为繁华的所在。
赵祯不免有些伤感,“可惜百年之后,这里会在金人的铁骑之下化为焦土。”
“不,我让你看的是另外一个东西。”
刘娥牵着赵祯的手,来到一盏宫灯前,“你瞧,这是什么?”
又一只飞蛾被烛火所吸引,扑棱着翅膀,不住向宫灯撞去。
可烛火外是宫匠们精心制作的灯罩,隔着华美灯罩,飞蛾根本靠近不了烛火,一下又一下,撞在灯罩上撞得极为狼狈。
但尽管如此,飞蛾依旧没有放弃寻找火光的本能。
撞了多次之后,飞蛾终于开始吸取教训,它不再直直撞向灯罩,而是顺着灯罩四处查看,终于,它找到灯罩顶端的一点空虚,毫不犹豫顺着空虚飞入宫灯。
“嗤——”
又一缕青烟飘过,飞蛾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祯睁大了眼,“飞蛾扑火?”
“对,飞蛾扑火。”
刘娥颔首,“功名利禄是火,而士大夫,是飞蛾。”
“只要火光在,便能引来源源不断的飞蛾。”
“狄青,你知道你这种行为是什么吗?”
起义军劝狄青, “是飞蛾扑火!”
“太后不过是一个女人,一个上了年龄且没有子嗣的女人,哪怕她现在在朝里说一不二,打压士大夫提拔武将,能让你过上几年好日子,但她能活多久?她的治国之策能维持多久?”
“等她死了,便是人亡政息,到那时,咱们武将还是落一个被士大夫们排挤歧视甚至构陷的下场!”
“你是活生生的例子,岳武穆更是前车之鉴!”
“这样的赵宋根本没救了!”
“你现在去投奔太后,就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飞蛾扑火?”
狄青摇头,“不,太后不是火,我更不是飞蛾。”
“一个能被天幕盛赞的人,一个能在士大夫们的联合之下依旧推行提拔武将新政的人,她绝不会让大宋走上原来的老路,更不会让大宋再有靖康之耻。”
“她能改变大宋,也只有她会改变大宋。”
【岳武穆冤死之后,南宋偏居一隅,再无改变政局的可能。】
【一句暖风吹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写尽执政者忘记国仇家恨的苟且苟安的懦弱心态。】
【话题扯得有点远,咱们继续聊刘姐。】
【真宗晚年大搞天书,把朝政托付给刘姐,但宝宝们都知道,刘姐出身卑微,不被士大夫们所喜,当初真宗立刘姐为皇后时,就遭到了大臣们的一致反对,如果不是真宗坚持+刘姐手段过人,她还真做不了这个皇后之位。】
【但当了皇后之后,她的位置就稳固了吗?】
【并没有。】
【那些瞧不起她的士大夫们,时时刻刻琢磨着如何将她拉下后位,尽管她“生”下了真宗唯一的儿子,尽管她处理政事周谨恭密,极得真宗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