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也早起,他走的比平时早,因为昨天请丽娜发了小组通知,今天提早开周会,因为他要请假。
她先走,他后走,顺便把西燕一起带走。
他在车上边开车边有意无意地打听,“你们昨天唱歌去了?”
西燕说:“是啊,文文领到奖金了,她请客,我们喝酒、吃烧烤,唱歌。”
“哦,还喝酒了,就你们三个人么?没有多找几个朋友?”他问。
“没有,就我们三个人,文文奖金不多,请不了那么多人!”
“哦,原来如此。”
“不过表嫂说,下次她请客,带我们去好玩的地方。”
“她请客,”杨帆嘴角笑了笑,“她自己也没知道多少有趣的地方,还带你们去!”
“肯定比我们知道的多。”
杨帆没再接话茬,车里的古典音乐叮叮当当填补了空间和时间。他想起刚进大学时的周格,从老家上来,没去过酒吧,他带她去的;没去看过歌剧,他带她去的;没坐过飞机,大二暑假那年,他带她一起去云南;没出过国,结婚那年,他把蜜月旅行,定在澳洲。
他想,是很爱她的,天地可鉴!
第4章 四十一印章
木木的开学典礼十点半开始,杨帆十点钟赶回家。小学很近,就在小区楼下,走过一条小路而已。
木木背著书包已经准备好了,在去学校的路上,他得意地拿出手里的东西给爸爸看:“爸爸,你看我有这个!”
他低头扫了一眼,蹙眉说:“上小学不能带玩具的,曾老师上次来的时候有说,你忘记了!”
“这个不是玩具,这是我名字的印章,你看,我给你印一个!”木木说着,把爸爸的手掌翻过来,在他掌心里印了一个,黑色的字体,还有木木的英文名:terry。
“哦,谁给你的?”他认真看了看,设计得很美。
“妈妈帮我做的,让我放在文具盒里,如果有新发的练习册,记作业本,可以印在上面。”木木拿在手里,盖上盖子,爱不释手。
杨帆走在木木身侧,一起跨进小学的大门口,“那,不能当玩具到处盖哦,尤其不能盖在小朋友的本子上,知道么?”他提醒孩子。
“我知道,妈妈给我的时候说过了,不能盖衣服,不能盖桌子和小朋友的书,我记住了!”木木摇头晃脑的复述周格的话,不屑地瞅了爸爸一眼。
“哦……”他没再多言,既然妈妈都说过了,那妈妈肯定比他想的周到。他陪着孩子,走进一年级的教室,陪他坐在小桌子旁边。
周格这时不在厦门,她一大早开车去泉州,和一个做会计师的师姐联系好了,去拜访。她做业务不是特别在行,从同为女性的同学朋友开始,减少一点 cold cll 带来的难度。师姐带她去走了两家熟识的合作伙伴,中午约了这两家的副总吃饭,其中一家推说下午有会,没来。民营经济这两年日子不好过,周格这种企业服务类的咨询公司,依附在企业高速发展的基础上,业务着实难展开。
能约到一家是一家,本就是个人情关系先行的行当,做的就是相互信任的生意。本来订了十个人的包间,结果只来了四个人,半桌都没坐满,寥落的很。也不要紧,该吃吃该喝喝,该谈的,照常谈。席间聊起来,竟然都认识钱教授。周格说:“他是我老师呢,我们关系很好,在厦门经常一起吃饭的。”
“是吧,我们董事长和钱教授家是邻居,他们两家住得近,是老熟人了。”
“那太好了,这么算来,我们也间接算熟人!”周格说笑着,找共同点,共同认识的人,就是信任的基础。
在座的,大家都笑了笑,但零星的几声,更显的气氛不好。还好是在饭桌上,这种时候可以夹菜喝汤,各自都有正经事儿干,马上就掩盖了笑话不好笑的尴尬。所以中国人谈事情,总说一起吃个饭,其实不是为了含蓄,主要是为了避免社恐。
周格最早动了自己开公司的念头时,也曾全面考虑过个人技能的优劣势,不擅长和陌生人沟通,但增值盈利不可能都从既有朋友圈子里来,拓展新客户的能力,关系到公司业务的长足发展。她在这点上也犹豫过,后来,远映的加入,让她打消了疑虑。远映说:“天下还有为你量身定做的买卖呢?什么擅长不擅长,做着做着就擅长了,一点儿不做永远不擅长。”
周格开车回厦门时,心里沮丧,她是努力做着呢,也还是不擅长,谁说努力就能成事的!她打电话给远映:“映姐,我刚刚跑了一趟泉州,不行,认识的人太少了!”
“你去泉州,你不是崴了脚了么?好了?”远映在电话里脱口而出。
周格的注意力聚焦在泉州行上,没在意映姐怎么知道她扭伤的事,她还从没跟她说过呢。“我好差不多了,而且我是左脚,不影响开车。我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到公司,你在不在?咱们商量商量,接下来怎么办?没有业务,不进则退啊!”
“我刚到公司,那等你回来。同安的工业园区,我明天约了个朋友去会一会管理单位的刘处,他们在甄选企业服务公司名录,咱们如果能入选,就有政府背书,业务就好开展多了,简直事半功倍。”远映坐在办公室里,泡好了一壶茶。
“好,等我回公司,咱们见面说。”远映的话,让周格重新燃起了斗志,她一脚油门,伸出了翅膀。
然而,等真的到了公司,她们两颗头凑在一起,认真研究了半天,服务类企业名录甄选规则,首先在公司规模、营收和成功案例几条,就不符合要求。
周格背光坐着,低头沉默。
“没关系,标准嘛,就那么几条,写是这么写,究竟怎么才能入选,事在人为。”远映翘起脚来,“等我明天去跑一趟再说。”
周格点点头,她和管理单位打交道不多,从前在大厂时,也就仅限在政府项目申报事务上。“行,我明天约了鸣跃,去保税区,虽然都是中小企业,但咱们慢慢来吧,如果有合作,也是聊胜于无。”
“对,”远映今天化的妆淡,有点儿铅华褪尽的意味,“生意有高有低,急不来。”
这道理,周格懂,小本买卖,比不得电视剧里,女主角穿着光彩战衣,杀气腾腾去谈合同,永远胸有成竹算无遗策逢凶化吉所向披靡,最后总能满载而归,一千万的合同,只需要一个默契的眼儿。
至今为止,她还没见过一千万的合同长什么样。
她回到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没有办公,体会着市场难做。
杨帆从上午开始,就陆续发木木开学典礼的照片给她,她没来得及一一看,粗粗浏览了一遍,有几张保存下来,存在电脑里,将来给孩子留著作纪念。
但没有回复杨帆,她一个字也没说。这时候,要她扮演知书达理,和风细雨的好太太,她实在演不出来。但话说回来,演得出来的那些,也不用骄傲,没什么高下之分,人生焦灼,没到这份上而已。
这天她回家很晚,远映先走,“小格,我去做个脸,明天要好好派上用场,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约了宝龙那家。”她站在办公室门口,伸头说。
她摆摆手:“我不去了,我明天那几家,还不到我要做好了脸去的等级。”其实,她在做一份推广策划案,她们这行低调,很少广而告之,可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全媒体时代,应该尝试做做媒体渠道,让更多的人知道,才有更多的机会。
她一个人,一直做到深夜。晚上到家,木木已经睡了,没来得及和第一天上小学的儿子说说话,她在睡着的儿子床边,默不作声地坐了好一会儿。
夜灯幽暗,照得墙边小小一团光,她盯着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