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格没等他洗完手,转身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出来时,接了西燕打来的电话,“我在文文这儿呢,看她直播,太好玩了!她们做流浪宠物专场,好多猫猫和狗狗。表嫂,你要不要来看?带木木一起来。”
“哦,她们也搞自媒体了,还直播,她会么?”周格举着电话,忍不住问,和回房间的杨帆擦肩而过。
“妈妈,爷爷画的不好看,我要画这种黑色的燕子和奶牛。”木木举着新画笔,招手叫她。
周格一边电话着,一边凑过去,蹲在茶几边,伸手替木木的贺卡上,描几笔。
“小格,来吃,汤给你热了,快点儿,别再凉了。”吴芳拿了筷子搭在盘子边上,刚出锅的番茄和蛋,冒着热热的锅气。
“来了。”她背着身,还剩奶牛的尾巴,流畅地一笔下来,最后勾了个小勾,朝儿子弯嘴笑了笑,“这样呢?好看了么?”
“好看!”木木满意地点头,咧嘴露出缺了的牙。
周格放下笔,坐到餐桌边吃饭,看着木木接着趴在她蹲的地方,把小动物一只只涂上颜色。这一刻,她觉得工作和生活之间的矛盾也没那么大,瞧,这不是平衡的挺好的。
杨帆从卧室走出来,倾身在她背后,她以为他要单独说什么,特地抬起头。可惜他只是从她背后的餐边柜上,把正在充电的手机拔下来,拿走了。
走出来给周格递汤匙的吴芳看到,随口问他:“要出去啊?”
“嗯,朋友约了,附近聊两句。”他低头换了鞋,拉开大门。在周格眼里,留了个匆匆出门的背影。
杨帆下楼去开车,并没有人约他聊天,和他交好的几个老朋友都各自有家庭,这时候不早不晚,都不可能有闲工夫。就连最爱约他喝酒的孝干师兄,今晚也忙得很,床上床下的腾不出空来。
他车子径直开到上次遇到丽娜的那家酒吧,他也是临时决定来的,看到周格难得回来的早,木木有妈妈陪着,辅导作业、做手工,他好脱空出来忙一点他想忙的事,今天一整天都没找到机会说的事。
他还坐在上次来时坐的角落位置,想想不对,今天来是为了让丽娜能看见他,所以有换了个亮堂的,中间的位置,没有点酒,随便点了杯饮料。
小舞台上有表演时,灯光就幽暗下来。他等过了两首歌,才觉出些问题来,表演间隙,打电话给孝干师兄,第一次没打通,他又接着打了第二遍,半天,才有人接,蒋师兄不知在干嘛,瓮声瓮气,“干嘛?”
“师兄,上次你喝醉的那个听摇滚的酒吧,那个主唱叫什么来着?一般什么时候有演出?”
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被酒吧又响起的音乐声盖住,“主唱叫连帽衫,不过人家周末才来,其他时候不在的。我靠,这么吵,你又去了?我跟你说,他们家酒特别贵,而且不真,铁定假酒,不知道掺了什么。他妈的,上次没喝几瓶,就把我喝那样儿!你要是一个人去坐坐,就别点,他们家烤肉肠不错,烤鸡也好吃……不说了,我还有正事儿呐,你要是喜欢,周末咱俩找一天再去!”
老蒋语无伦次地挂了电话,忙自己的去了。
“连帽衫”……这名字!杨帆也没再坐下去,没有他要等的人,他就不浪费时间了。要不是他实在没想好怎么在办公室里和下属提,你摇滚唱的很好呀,中秋文艺汇演,报个节目吧!这样的话。他是绝不肯在这里虚耗的,等人?除非特别值得,否则这把年纪的人,不如回家睡一觉来的划算。
杨帆这番等人,和几天后,周格和远映等人不同。她们等的,是对她们的公司发展特别有用的人。当然了,越有用的人,越不好等,这位刘建实处长,电话不接,微信不回,简直龙见首不见尾,刀枪不入。
她们俩在小区门口的椰子树下,等了一下午,远映带着墨镜靠着树干打瞌睡。明明已经打听好,他去办公室开会,开了会四五点前后回家的,结果迟迟不见人影。直到下午快六点多钟,才终于看见刘处长慢悠悠沿着道边树荫走回来。
远映摘下墨镜,一个健步冲过去,“哎呦,刘处,您这真是,想见您一面可太难了,我站得腿都发抖了。”
“你是,是哪家企业的?”刘处被远映挡着路,眯着眼睛装糊涂,明明微信已经发给过他。
“我德诚咨询的小胡啊,你看咱们上次在高新区见过的,我还加了您微信,这两天总惦记着联系您。”
“哦……我想起来了,是你呀,小胡,”刘处一副敦实板正的模样,一笑,满脑门的油光,说想起来就想起来,“哎呀,你们惦记着联系我,有事去我办公室说呀,怎么跑这儿来了,这样可不好啊,我要批评你们这两个女同志。”
“刘处,知道您平时工作忙,办公室里哪有时间呢,所以才想着,趁着您回家的空,顺路请您吃个饭,我把我们公司的情况向您汇报一下,您是我们管理单位的领导呢。”周格走上前说,她语速不急不缓。
说的刘处扬起脸来笑了,“那怪我,怪我开会拖堂了,让你们久等喽。”
远映被晾得太久,脸上浮了粉,跟着一笑特别用力似的,“那走吧刘处,咱们去吃个饭,再忙也要吃饭的,我们慢慢聊。”她说着,伸手来请他先走。
没想到,刘处眯着眼角,站着没动,“吃饭就算了,你们都知道吧,我们有纪律,不好随便打破规矩的,让别人知道了,背后怎么说我?”他自己笑着摇头,“都是不好听的话。”
等到这时候还被拒绝,远映心有不甘,“这能说什么?您是老大哥了,带着咱们吃个晚饭,谁看见,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还能有什么话!”
刘处摆着手,三人站在路边,“你们啊,女同志想的太简单。要谈什么,正经谈,咱们就去办公室,要是联络感情呢,就不用麻烦了,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了。”
“刘处,我们是小公司,想去办公室找您谈,请您指导我们工作,也觉得不好意思耽误您那么多时间,只好找个不影响正事儿的时候,吃饭的空档,和您聊两句。”周格说,同时把远映手里准备好的公司折页和美容卡一起递过去,“您要是今天时间不凑巧,那我们俩改天再来。”
远映眼看着,刘处伸手接着了,马上帮腔道:“是啊,哪天方便,明天后天?我们再来。”
刘处低垂着眼眸,脸上表情没变,东西拿在手里没推回,“改天再来?唉,你们这也是,太执着,怎么说了不肯听呢?”
“我们啊,就是想请您指点指点我们,您指导我们两句,胜过我们闷头苦干啊。”远映陪着笑脸,殷切的语气:“走吧,一起吃顿便饭。”
他还是站着没动,仿佛定了定,目光似乎无意扫了站在侧面背光的周格一眼,半真半假的一声叹息,“真是拗不过你们,吃饭就不必了,咱们去喝个茶吧。”
喝茶!不吃饭,只喝茶!
“走吧,离这儿不远,咱们走路过去。”刘处捏着一叠折页,转身的功夫,已经把面上的美容卡塞进裤兜里,什么也看不出来。
“哦,也好,我们等您等得都口渴了,正好去泡个茶,歇一会儿。”远映跟上去,悄悄朝周格使了个眼色,一起走。
所以被刘处带着,他们穿过一条小商铺密集的巷子,走到另一条街上,拐角处一个不起眼的茶叶店,连门头带招牌都没有,呼呼啦啦上了二楼茶室。
第4章 四十六观演
茶室里装修的很风雅,显然是专为招待有身份的客人用的,古朴的茶桌,茶具考究,窗帘上的薄纱绣花精细又有光泽。
刘处一到这里,马上就热情起来,像俏姑娘忽然脱了孝。“来来来,两位女士坐在对面,我来泡,咱们这儿可是好茶,别看没商标,那都是外面有牌子的也比不上的。”他躬身张罗着,伸手触到周格手臂时,不知是不是有意,多摸了一把。
周格觉出点异样,坐下时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仍旧眯着眼睛,一副睁不开的样子。
他们在晚饭时间泡茶,一直泡到八点多钟。马路边初见面时,拒人千里的刘处,这时和蔼可亲地给周格换茶,红茶怕她嫌苦,慇勤地换了一种,拿在手上:“咱们再尝一泡白茶,福鼎白茶可是非常出名的,是我老家,哈哈。”
“哦,您是福鼎的啊,那和我们小格,算同乡,都是宁德的。”远映饿得眼花,醉茶,坚持和处长拉着关系,没发现周格明显话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