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小光送上罗敬扬的调酒,还招待了一篮炸薯条。
「除了子桓哥的事情,你还有别的心事吧?总觉得你心不在焉的。」罗敬扬双手交握,反常地没有动薯条。黎念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不晓得平时迟钝的罗敬扬为什么今天格外敏锐。
「殷大哥又惹你生气?」
岂止如此。黎念无奈地想,胸口传来闷痛,他又啜了一口酒精来麻痺自己。玻璃杯中的茶色液体剩一半左右,黎念却还没有任何醉意。
「谁?我不认识。」黎念的回答连他自己都觉得幼稚。
「果真是这样啊??他现在还住在你家吗?」
「我一直都一个人住。」黎念不假思索地答。
「咦?那殷大哥现在住在哪?他也没有来我家欸。」
「可能露宿街头冻死,或是被野狗咬死了吧。」黎念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殷先生哀求自己别赶他走的画面,现在回想竟有点怀念。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吗?
但不懂得珍惜的人,分明是殷先生。
一转眼,他的长岛冰茶已经见底了,吸管搅动时能听见冰块与杯壁碰撞的声响。他叫来小光,要对方给他一杯最烈的,难喝也无妨。
罗敬扬听了黎念的回答后,一直处于沉默状态,直到小光离开,他才看向黎念,表情十分认真。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但我相信殷大哥不是坏人,虽然他有时候嘴巴很贱。」罗敬扬尷尬地笑了笑,「你自己应该也清楚吧,殷大哥在你心中的位置。我不想之后都看你顶着一张苦瓜脸。」
才没有他的位置,黎念本想这么回答。他的酒在这时候端了上来,是一杯绿色的渐层液体,看上去就像毒蛇的汁液。他毫不犹豫喝了一口,辛辣的口感灼烧口腔和喉咙,他感觉自己的食道被烫伤了。
这次的酒很快就发挥作用,看来小光把他的要求听进去了。眼前的景象开始出现残影,头一晃,罗敬扬身旁就会多出好几个分身,滑稽的画面让他露出浅浅的笑容,大脑似乎也没有那么紧绷了。
──殷先生在他心中的位置。
他在心中重复了罗敬扬的话,一边思考。他不晓得该如何区分每个人的位置,而且越是亲近的人越难分别,比如殷先生。但脑子一转,他发现自己其实知道每个人落在哪一个位置,唯一模糊的只有殷先生。
嘴唇碰上杯缘,浓烈的酒精再次清醒了他的大脑。时间彷彿回到一年多前,那时他刚下载「灵魂伴侣」,在选择伴侣的画面上,他第一次见到了殷先生。
这下他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晓得殷先生的位置了,因为打从一开始,殷先生就霸佔了他心里所有地方。
「我去一下厕所。」
黎念隐约听见罗敬扬说了话,混合在背景音乐和谈话声里,但那些声音对黎念而言,都像在隔音罩另一端一样遥远。
他并不喜欢酒的味道,但此时他却无法放下手中的玻璃杯,毕竟两件痛苦的事相比,总会有一件更加痛苦。因此他寧愿用呛辣的液体将自己填满,也要将那人从脑海中驱除,哪怕只有短暂的一晚。
但他的计画似乎失败了。
黎念非常清楚地看见,殷先生站在他面前,两人之间只有一张桌子的距离。他不知道殷先生的身影为什么那么清晰,而后面的其他人模糊得像从雨天的窗户看出去那样。
殷先生到底对他下了什么蛊?现在的他在殷先生眼中,难道──
「还不够难堪吗。」黎念喃喃道,缓缓从沙发椅上站了起来,想去厕所洗把脸。起身时膝盖不小心磕到了桌子,他反射性缩了一下,疼痛花了几秒才抵达。晕眩感持续加剧,他得撑着桌子才能避免自己向某一侧倾倒,好不容易站稳身子,右手又差点碰掉罗敬扬的饮料。这就是他讨厌喝酒的原因,既不美味,又会使他变得笨拙愚蠢。
殷先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胸口是一阵又一阵的疼,他的「心」简直痛得快要炸开来了。看着黎念迷糊地站在两张桌子间,殷先生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上前将黎念紧紧拥入怀中。
「抱歉,小梨子??我来晚了。」他将脸埋进黎念的颈窝,拚命嗅着黎念身上的沐浴乳香气,像缺氧一般。他花了比预期长的时间才从那鬼地方逃出来,在里头的每一秒都令他备感煎熬,但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因为他已经成功回到黎念身边。
「抱够了没?」黎念轻启薄唇,字字如铅块般打在殷先生身上。殷先生眉头一紧,抱着黎念的手也松开了些,他注视着黎念的眼睛,却无法从里头找到一点以前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