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殷先生的回应在黎念看来等同默许,他伸长脖子吻上殷先生的唇,但也仅止于将嘴按在对方的唇瓣上。殷先生反应得很快,原本放在黎念背上的手移至后颈,舌尖熟练地鑽入他的嘴里,灵活地捲动另一个柔软的舌。
黎念的耳根已经红透了,任凭殷先生摆佈,随着吻的加深,殷先生将右手手肘靠在黎念后方的窗户上,两人的身体贴在一块,车厢也些微地晃动着。
当殷先生总算甘愿结束亲吻,黎念立刻撇过头,小口喘着气,他的脑子快要烧掉了,有好长的时间无法思考。殷先生依然离得很近,近得黎念能够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还有和自己一样快的心跳。
直到下摩天轮之前,他们都没有再对彼此说一句话。但殷先生握着黎念放在座位上的手,而他也没有挣脱。
黎念一时忘了,所有在他身边的美好事物终究只是泡泡表层七彩的幻象,一碰即碎。
*
「啪嗒」一声,殷先生手里的冰棒掉了一大截在地上,随之而来是他凄厉的哀嚎。
下午的课程结束后,殷先生就吵着要吃冰,跟个小孩似的。原本黎念是为了堵上他的嘴才买的,但现在看来,殷先生吵闹的程度似乎变本加厉了。
「噢!我亲爱的小冰棒,你怎么就想不开了呢?」他沉痛地蹲下身对躺在人行道上的冰棒说,一边吃掉剩下的冰。
走在后头的黎念停下脚步,注视着殷先生浮夸的模样。他总觉得,殷先生今天的表现有点反常。倒不是这些举动本身反常,而是殷先生表现出来的刻意,似乎想让他觉得今天也是个平凡的一天。
比如在掉冰棒前,他频频看见殷先生回头偷瞄自己,像是在观察什么似的。
「小梨子,你是不是也很同情我的处境?是的话亲我一个,不是就举双脚。」殷先生仰头对黎念说,仍然蹲在人行道上。要不是这条路走的人少,殷先生大概会被异样的眼光扎死。
今晚的夜色格外阴沉,沉重的云遮住了月光,空气彷彿也稀薄了点。路灯微弱的黄光打在殷先生脸上,不仅没什么照明效果,还让黎念看得有些晕眩。
一整天下来,黎念好几次感到不对劲,胸口总是闷闷的,难以吸入空气。这股难受在察觉殷先生的一举一动十分刻意之后,变得越发强烈,像某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扩散。而那股不祥,此刻压得他几乎窒息。
稍早,他还见到殷先生对着空气说话,虽然只听见一个「今晚」,但他清楚那不是自言自语,因为他一靠近,殷先生就不再继续了。能够和殷先生这么通话的,他只想到一个人选──慕子桓。
「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黎念严肃地问。
殷先生不敢置信地瞠大眼睛,随后哈哈笑了几声,他一边起身一边说,「胡思乱想什么呢,昨天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黎念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殷先生,努力想从他的表情里找出一点蛛丝马跡。是啊,昨天殷先生的确告诉了他慕子桓是仿生人,同时也是公开聊天纪录的兇手,但为什么他依然觉得殷先生对他有所隐瞒?
黎念回想了昨天在女儿墙边看到的情况,是殷先生自愿跟着慕子桓走,彷彿有求于对方。如果只是单纯的算帐,以殷先生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低声下气地跟在慕子桓背后。他清楚记得殷先生之前解决林苍映时恨不得速战速决,一点也不像昨天看到的那样。再说,殷先生今天通话的人很有可能是慕子桓,一见到彼此就剑拔弩张的两人到底能说什么?
也许,殷先生告诉他的「真相」只是冰山一角。
到底为什么不肯把一切告诉他呢?
黎念抬眼注视着殷先生,情满是恳切,希望殷先生能读出他的心思,然后把剩下的部分告诉他。然而,殷先生回望了他一会后,伸手揉乱他的发丝。
「别想了,你这傻呼呼的小脑袋不适合思考,来想想晚餐吃什么吧!」
那一瞬间,黎念确信殷先生藏着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他的秘密。如果不说出来是为了保护他,那么他也必须要保护殷先生──只不过是用自己的方法,和殷先生一样。
夜晚,黎念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胸口平稳地起伏,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下午在听见殷先生对空气说话之后,身为人类的第六感告诉他,殷先生今晚很可能会离开家里,至于目的地会是哪里,他没有头绪。
果不其然,在他躺下的一个多小时后,殷先生蹲到他的床边。原以为确认一眼就会离开,没想到殷先生竟然伸出手悬在他的脸颊边,彷彿想触碰却怕惊醒他似的。
那修长的指尖偶尔会极轻地点在皮肤上,从他额角的发丝勾勒至下顎。黎念本来就没睡着,殷先生天外飞来的举动使他的心跳逐渐躁动起来。
他已经分不清殷先生到底是怕惊醒他,还是怕刮伤他了。
「我一会就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殷先生用气音说道,声音很轻,若不仔细听只会以为是风鑽过纱窗。黎念听见木地板嘎吱一声,以为殷先生要离开。下一秒,眼前的黑暗突然加深,彷彿有人从正上方彻底挡住所有光线。悄然无声间,额头感觉到一股温热的鼻息,黎念以为殷先生要吻他,呼吸差点停止,但殷先生只是这么停留了一下后就离开了。他听见大门关上时,自动锁锁上的声音。
黎念用力呼出一口气,从床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