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自从生下嫡子后,他就仅在规定的日子同寝,除了那一晚。
「现在呢?」苏湘湘问。
「幸得爹爹帮助,于城南经营布匹生意,尚可生活无虞。」李芯柔回。
「那太好了。」
苏湘湘的微笑,让李芯柔不能理解。
「既然母子生活自在,你为何还要为罪人求情,因为是孩儿的爹爹?」
苏湘湘的问话,好似一层一层地拨开李芯柔心口的防备,让她好赤裸、好羞耻、好丢人。
没错,她就是个愚妇,即便祺慕文无情地对待她,向他伸出的手,还是没有收回。
「仅是…臣女有事与罪人商讨。」
看着李芯柔颤抖着的双肩,苏湘湘面露为难。
「嗯…这件事,还要问过燐儿…」
「臣女问过陛下了!」
李芯柔激动地喊了一声,惊觉失仪,又马上跪地磕头,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信上印着御璽,表示此信相当于圣旨。
这时苏湘湘才想通,为什么李芯柔失去抚王妃身分,还能入宫的原因。
信中只写了一句。
「祺慕文去留,由皇后决定。」
苏湘湘仔细端详着祺慕燐稳定端正,收敛着霸气的笔跡,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头顶生出三条黑线,根本压力山大。
「这是燐儿什么时候写的?」她问。
「陛下登基之时,臣女前去恳求,至少为无缘夫君操办后事,陛下只给了臣女此信,并吩咐,等到娘娘伤癒甦醒再进宫。」
李芯柔欲言又止,苏湘湘感觉得出她的心,并不像话中说得那样平静。
人人盛传祺慕燐暴虐无道,脾气阴晴不定,李芯柔求的,可是暗害他多次的罪人,没有连带屠杀抚王府上下,已经是格外开恩。
连祺慕文都没杀,怎么可能血刃其他亲人手足。
苏湘湘从以前就觉得,祺慕燐如果真的如传言般残忍,早就暗中出手,他却多次隐忍祺慕文,是因为没证据吗,恐怕只是心寒崇明帝对此事的态度。
苏湘湘叹了一口气。
「此人虽然罪孽深重,但是夫妻情谊,着实让本宫感动。」
李芯柔跪拜着,瞳孔颤抖,她想不通,到底是哪一点,让皇后娘娘感动?
皇后娘娘不是应该觉得可笑,面对着狠心厌弃自己的无缘夫君,竟然还没脸皮的趴伏跪地,为他求情,根本是被女德、女训禁錮至深的愚妇。
也该想想,孩儿尚未成年,冒死哀求,真的值得?
就算皇后娘娘真的仁慈心软,饶他不死,他又会感念她出面求情,愿意「爱」她?
那可是个无心的人,连自家兄弟都能阴狠暗害的人。
强烈的鼻酸刺激心头,李芯柔再也无法抑制情绪,崩溃泪流。
好厌恶、好狼狈、好丢脸。
「唉!怎么哭了?」
苏湘湘手忙脚乱,赶紧吩咐紫玉拿来手巾,重新沏上一壶热茶,并轻轻地拍着李芯柔的背,安抚着她。
止不住的泪滴,搭载着这几年见不着他的思念,为什么,越是说服着自己,他落得如此下场,是活该,谁让他阴险,抱持着不该有的念想。
却越是心疼,对他的爱慕,越是浓烈。
成亲的这些日子以来,李芯柔都看在眼里,他人暗中嘲笑祺慕文资质平庸,胜过祺慕燐的地方,只有嫡子身分。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努力,不擅长的驯马、骑射,起早贪黑,辛勤练习,协理政事方面就更不用说了。
文官体系的日渐式微,就像是把祺慕文的苦心经营一竿子打翻,他会越走越偏,恐怕只是心寒崇明帝对他的安排。
不管他付出多少心思,父亲永远视若无物。
李芯柔想起了成亲前一天,崇明帝宣她晋见,交代她一句话。
「文儿个性固执,当他迷失黑暗,朕希望你陪伴身侧,这就是朕对抚王妃的唯一要求。」
好好笑,这不是完全辜负了崇明帝对她的期待,实在羞愧难当。
「臣女…好想见他。」
苏湘湘深深地被李芯柔的真情触动,惨了,御璽真的不能在她身上,依她这个「偽善」的脾气,一不小心就会大赦天下。
「本宫可以让你们见面,处置如何,本宫当面谈过再说。」
「谢皇后娘娘大恩大德!」
李芯柔泪流满面,不断地向苏湘湘嗑头谢恩,让她不免心惊。
跟祺慕燐不同,苏湘湘是妥妥的心软废死派,加上现在「殭尸」状态,宛若打不死的蟑螂,更加懒得考虑可不可教化的问题。
看着李芯柔哭得狼狈的面容,苏湘湘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微微一笑。
「这可不行。」她说道。
李芯柔一脸苍白,不懂娘娘是何意。
「本宫让紫玉给你打扮乾净,要面见夫君,可不能哭花着脸。」
李芯柔的双颊浮起红晕,怎么会如此,皇后娘娘怎么能够对着狠心暗害皇上多次,让她沉睡了整整三年的罪人之废妻温柔以待。
以德报怨,不像是正常人类所为,啊,因为娘娘是妖狐吗?
天地之间的恶意、痛苦与怨懟,都能被她给吞嚥消化,所以,爱多得溢出心口,对待他人,才能够嚣张的善良。
原来是这样,陛下才安心地送出了御璽,走出了黑暗。
如果有多馀的妖力,可以施捨臣女吗?
臣女也好想要有足够的勇气跟智慧,拽着夫君,衝出黑暗,即便他无心,儘管他嫌弃,这次绝对会陪伴身侧,不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