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是唐展熙日復一日幻想的实现,她杀人不是因为金钱或是仇恨,你说她恨她老妈吗?我觉得很难讲,唐展熙老妈死前病得很重,甚至要依靠轮椅才能行动,唐展熙完全有能力可以杀了她,但她没有,她反而是在人死后开始大开杀戒,我觉得她一直很想达成母亲对她的期望,她害怕这个女人,但也想在她身上得到认可;」
「唐展熙没有疯,她很清醒的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代表了什么,她杀人是为了满足心里的慾望,一种获得控制权的慾望。别越过受害者去同情加害者,你要是对唐展熙的遭遇感到同情了,那你的同情心可能比夏季的尼罗河还氾滥。」
「这些重罪犯,特别是连环杀手,他们擅长混淆视听、操纵人的情绪,他们可能没有同理心,但他们完全知道人们想要听到什么,他们告诉我的说词并不完全是真的,只是他们愿意说的、想让我知道的,他们永远能找到一套说词证明自己也是受害者,我爸从小对我家暴、我妈总是不认可我、她想控制我、我被霸凌、被拋弃、属于我的机会被人抢走,我也是受害者──但,所以受害者就能名正言顺的杀人犯法了?」
「他们的说法,就算杀人也都是逼不得已,是别人让他不得不这么做,像是问性暴力的犯人为什么杀了受害者──我本来只是想强姦他,但他太吵了,为了让人安静下来我只能杀了他,最搞笑的是真的会有人随着他们的说词起舞,认为受害者被伤害、丧命,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穿着不知检点。」
虞浩楠轻哂,大概是认同了我的话,又用带着探究的语气问:「但他们是受害者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帮助他们,假如有的话,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所以我说你是理想主义者,大概觉得这个世界存在真善美吧。」我看着虞浩楠,嘴角的笑有些讥讽,他有时候天真的让我不爽,「你永远不会猜到触发他杀人的那个扳机到底是什么时候扣下的,他杀人的幻想一但出现,再多的人帮忙都于事无补,随便一个行为都能是实现幻想的藉口,连环杀手可能是这个社会多重因素下的產物,但决定动手杀人的还是他自己。」
我并不觉得这种暴力倾向的精病态可以被治疗,那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艾德.肯培,着名的女大生杀手在实施一连串的杀戮前曾经在精病院住了五年,原因是他杀了自己的祖父母,待在精病院的期间他和医疗人员成为朋友,并证明自己已达到可以安全释放的范围了,他的精科医师对他最后的评语是:「这是一个积极主动配合治疗的年轻人,智力正常且已没有任何精病……」
后来他杀了连同母亲在内的八人。
我访问的这些重罪犯,多数的人都没有悔意,不是完全拒绝承认自己的犯行,便是沾沾自喜的用编好的说词来传递自己的话,还有一些人表示自己皈依宗教,心灵获得解脱和净化,反正我没有信过这种说词。
因为光顾着说话,我的火锅还剩一大半,虞浩楠的锅已经见底了,我夹起一块肉,决定说完这段就要开始认真吃饭,「在连环杀手的经歷里,该做的是找到问题的根源,反思、检讨,并导正,像是从许多连环杀手的童年经歷可以看出人与人的连带、父母的关爱对孩子来说有多重要,社会应该做的是更加重视孩子的成长环境,避免类似的悲剧重演,而不是去同情加害者,这不是为他们脱罪的藉口。」
虞浩楠看着我的眼带着探究,「你一边听着重罪犯那些自圆其说的悲惨故事,还能脱离出来想到这些?然后一脸很认真的像是在倾听他们、理解他们?你不会精分裂吗?」
我耸肩,被他一说也觉得这样好像满分裂的,「唔,社会学训练要我跳脱框架思考,但我不能激怒他们,我还要工作呢,所以要把自己当成他们那一边的人,让他们觉得我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