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原本只是迷茫和生气,在听到霍修这句话之后,这种情绪猛然变成了一种有枝可依的委屈,骤然加快了她擦拭眼泪的频率。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有点问题?”
“谁说的,我觉得我们小坏挺好的。”
霍修听完她呜呜咽咽的自言自语,只是很平静地,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也用自言自语的形式,接上了她的话。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那都多少年之前的话了,父母当然会犯错,因为他们也是普通人,第一次当父母。”
上次怀澈澈从家里跑出去也是,怀建中明明心里也着急,但还是要顾及自己的面子,就非要把他叫到家里来,在饭桌上营造出其乐融融的气氛,然后再不紧不慢地问,好像他根本不急,根本不在意。
这次也一样,明明是朋友看到怀澈澈在医院,急得打过来问情况,但真正呈现出来的效果,却是口不择言,从关心变成了质问。
霍修从来不否认怀建中是爱怀澈澈的,毕竟结婚这两年来,联系不上怀澈澈的时候怀建中总会打到他这,问问女儿的情况。
面对他这个女婿,怀建中反倒是比较坦诚,春节那件事也跟他坦白说,当时就是心疼她挣点钱不容易,她妈金银首饰多了去了,多一个翡翠镯子也戴不了几天。
“你爸爸肯定是爱你的,但爱一个人应该让对方感觉到自己被爱着,而不是仗着自己是以爱为出发点,要求对方无条件接受自己所有爱的方式,哪怕它们根本不对。”
霍修这么短短几句话过后,怀澈澈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再像横冲直撞的无头苍蝇,它们被很好地承接了下来,并且得到了回应。
她手里还攥着霍修抽给她的纸巾,抬头的时候,眼泪的速度就已经慢了下来:“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是吧,”霍修笑了笑,揩掉她脸上的残泪,又正经地说:“反正小坏,不管遇到什么,你都记住一点。”
“嗯?”
“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
怀澈澈身体忽然一顿。
她慌张地别开眼的同时,能感觉到霍修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他的目光总是很有存在感,不骄不盛不锐利,也并没有裹挟着炽烈而滚烫的情欲,但不管她什么时候看进去,那里都留有温度。
不管他是不是在笑,是不是心情好,迎接她的眼,总是温热的,像是家门口玄关那盏散发着暖意的灯,也像是这一刻帮她擦拭眼泪的指腹,让人看到,想到,就不自觉地松弛下来,安心下来。
“哦……”
她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吵大的孩子面对款款温情总是手足无措,只得不自在地别开头去,将所有感动都埋藏心底。
理智开始归位的同时,怀澈澈余光瞥着他仍旧在不断往里进电话的手机,小声地说:“你接吧,要不然他要气死了。”
霍修把手机拿过来看了一眼,估计怀建中这次是真急了,就这么几分钟时间里打了快十个电话进来。
他抬眸,认真看她,确认道:“那我接了?”
见怀澈澈点头,霍修才接起电话:“喂,爸?”
“霍修,你也在医院是不是,你们现在都已经合起伙来瞒着我了,我当时希望你们能结婚,是想着你比她大几岁,稳重成熟一些,能够把她往好的方向带,我要早知道你们结婚后会是这个样子,我当初就不该让她跟你相亲!”
“不过我奉劝你一句,你可不能太惯着她,她是会蹬鼻子上脸的,到时候你们要出现矛盾,可别回来找我们调和!”
怀建中已经气到完全失去了理智,语气又急又冲,而霍修这一刻只庆幸这些话不会让怀澈澈听到。
他很不舒服,但面上仍旧礼貌:“爸,话不能这么说……”
那头的怀建中却不领情:“那要怎么说,好话赖话我都说尽了,怎么了,人家都把家当做一个温馨的港湾,就你们特别,就你们特殊,喜欢当个孤狼一样在外面闯,我真是没想到,你现在做事怎么也跟她一样,拎不清!”
霍修也不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太严肃,毕竟怀澈澈也聪明着呢,听他语气不对,肯定就知道这边怀建中说话有多尖锐刻薄。
可听怀建中一口一个蹬鼻子上脸,拎不清,霍修的情绪膨胀得特别快。
他小时候情根开得早,总预判别人的喜欢,又因为注意力不集中经常闹出误会,理论上已经被很多人误解过,对别人的看法早就已经置之度外。
如果现在怀建中这些话里针对的都是他本人,霍修觉得自己可能还不会有这么多情绪。
“是啊,爸您说的对,别人家的孩子都觉得家是温馨的港湾,不过我觉得更重要的问题可能是——”
他仍旧保持着谦逊温和的语气,不想被这边穿着病号服的人听出端倪。
“为什么对她来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