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圣上,永和帝。
萧齐并不觉得自己这个念头乃是天下之大不韪,他只想着怎样才能彻底把魏怀恩身边的危险全部清除干净。
就算此次回京之后顺利登上储位又如何,有皇帝一口气在,她这个储君还不是要仰人鼻息,受人控制。
他又不是没有见过怀德太子还在时的东宫,奴才之间能看出最赤裸的等级。
东宫的奴才甚至比不上得宠的娘娘们身边的人有底气,一旦太子遭了训斥,整个东宫都要夹着尾巴做人。
所以为什么不能一步到位呢?他原本就是无根无凭的人,什么天地君亲师在他这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不曾得到庇佑,也就没什么敬畏可谈。
魏怀恩大概不会想到要一劳永逸解决掉皇座上的那个人,没关系,让他来。
所有见不得人的污糟,所有法外收割的人命,凡是能助她行在光明之中步步登峰的,他都愿意在暗夜中替她脏手。
杀父弑君,党同伐异若是有报应,就都应在他身上好了。
此身骨血皆承她恩德才得以新生,若能换得她一生坦途,哪怕即刻有天雷应誓,他也心甘情愿。
蒙山书院中书声琅琅,山上的小院也能听到学子们的诵经读典声。
推演着连环局的萧齐伸了个懒腰,望着云朵眯着眼出了。
“阿齐,我们不要扰爹爹,走,娘带你去花园玩……”
他对净身前的记忆并不深刻,或许因为那几日噩梦般的经历,他故意把曾经抛之脑后。
今日或许太疲惫,也或许这环境太熟悉,让他那些以为遗忘的画面开闸般涌了出来。
没记错的话,他的父亲是因言获罪的?
或许他们家的反骨代代相传吧,父亲被斩,母亲追随而去,他充入掖庭,成了内侍。
不对,不对。
他忽然回想起曾经翻阅过的卷宗,永和帝只在刚登基时因为得位不正而处置了一大批言官,之后许是担心身后名,许是杀服了敢妄议君王的人,便假作仁君,再也没有打压过言论。
除了十年前那次,也就是那桩把他父亲也牵连进去的“反诗案”。也是同一年,一向身体康健的先皇后忽然重病,不到两月就撒手人寰。
好像有什么线将本来不相干的事情连接在一起,他睁大眼睛在纸上写了叁行字。
皇后。
言官。
皇帝。
有什么呼之欲出,或许只有他因为怀着与当年永和帝一般的歹毒心肠,才窥见了先皇后死亡的真相一角。
“夫人,为夫枉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竟然到今日才看清那九重宫阙之上是个狼心狗肺,刻薄寡恩的天子。苏兄不过是题了一首诗,居然能被引到皇后一族心有不臣之上……”
“阿齐?你怎么在这?回去睡觉,你爹爹醉了。”
已经无须再回忆了。
萧齐把写满了字的纸揉成一团,找了火石烧掉。
这些猜测还需验证,这些阴谋半点都不能泄露给魏怀恩。
他大概知道十方效忠今上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了,只等明日十方上山见分晓。
京城,上官府。
“我不管,你就算是把前门后门左门右门都派人盯着,我今天也要出去!”
上官鹿咏被守门的下人堵了回来,气冲冲地跑到上官鹿鸣的书房撒泼。
“随便你,我也告诉你,就算是把你绑起来,我今天也决不会让你出家门一步。”
上官鹿鸣眼都未抬,书案上全是大理寺的公文。
他年后便迁到了大理寺为官,总算是离开了华而不实的翰林院,很得大理寺卿陆重青眼。
“到底为什么!你为什么一直拦着我不让我和江鸿见面,你还是不是我哥哥!”
上官鹿咏看着偏西的日头急得在他书案前团团转,可是府中上下都得了上官鹿鸣的死命令,绝不给她空子让她出门。
“什么话!我是你亲哥哥,难道我会害你吗?”
上官鹿鸣终于放下笔站起来,情不豫地盯着她。
“你是不会害我,可你要害嘉柔殿下,要害将军府!你不让我出府,不就是怕我再去给他们通风报信吗!”
上官鹿咏不躲不闪地直视着他,明亮的眼中似乎燃着一把火,照得上官鹿鸣恼羞成怒。
“你懂什么?你才见了江鸿几面就敢这般顶撞你哥哥?来人,把她带回去好好关上几天,没我的命令不许放她出来!”
“你凭什么?”
上官鹿咏上前几步从他桌上的纸堆里抽出一张信函,拍在书案上质问他:
“构陷江鸿与漠南勾结,这是他们要你做的事吗?上官鹿鸣,你到底还有几寸心肠不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