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讨厌阮雁的善良。
因为阮雁太像太像他曾经幻想过的君子。
不迂腐,不刻板,有容乃大,君子不器。哪怕要搅进京城的血雨腥风,也因为心中护持的大道而不会被任何外物动摇。
就像魏怀恩。
但魏怀恩爱他,阮雁同情他。他们那么相似,都让他藏起的卑微大白于他们眼前。
他这样的人,好像除了搭上这条命,在他们面前什么都帮不上。
缺失就是缺失,他好不容易被魏怀恩催生出的脊梁,原来还是怕被看穿,怕被同情。
一瓢瓢清水浇下,他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很短暂地为自己悲伤一刹那。
洗干净了,他穿上衣袍,双臂环抱着自己,回到了魏怀恩屋中。她睡得很沉,萧齐站在她床边,忽然很嫉妒她。
嫉妒她虽然千辛万苦,但总有这么多人跟在她身后。就连他的隐瞒,都不是因为私心,最后也会让她事事顺遂,
有点冷,他坐下来,微凉的手指不知怎的就带了点怨气,戳在了她脸颊软肉里。
指尖的温热触感传来,他骤然抽回手,屏息等了一会,发现她没有被他惊扰睡梦才放松下来。
但是胸中的嫉妒和怨气,加上还没从阮雁的眼中恢复过来的自尊都让他不想就这样放她好好睡。
不公平,他这样摧心断肠,她怎么能兀自坐着美梦?
哪怕他清楚他做这些都是他自己甘愿,现在也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筋,看着她睡觉就不舒心,反正今晚他就是不想一个人睡躺椅。
但是在他掀开被子之后,躺在她身旁又像是蹑手蹑脚的硕鼠,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没醒吧?
他抬起头看了看她的睡颜,和他刚才坐在床边时候看到的没有变化,只是现在近了些。
要是睡着之后又乱动,撞到她的伤处怎么办呢?
萧齐刚才掀被子的气焰被自己的怀疑掐灭,现在他开始后悔这个冲动的决定。
等她伤好了,他想和她一起睡就可以一起睡,这时候急什么?他怎么这么不懂事?
萧齐几乎已经把自己说服了,正想回躺椅睡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这番折腾只让自己来回叹气也太不值当。
所以他用还散发着凉气的身体结结实实地给了魏怀恩一个拥抱,哪怕压着她的发丝也要把自己往她颈窝里埋。
魏怀恩一下子被他冻醒了,但困得很,只迷迷糊糊地搂了楼他的脖子,呓语了句谁都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梦话,没推开他就继续睡了。
下巴陷在她颈窝蓬勃的搏动之中,萧齐今晚的怨气在她无意识也会搂紧他的动作中化成了浓稠如蜜糖的爱意。
他不舍得挣脱她的手,只把大半个身子横着从她被子里躲出去趴在躺椅上,但是还挂在她身上不愿意收回手。
虽然一横一竖地睡着,两人却头碰头比什么都亲密。
有什么好怨,有什么好妒,有前途也好,没后路也罢。就算有一天她发现他背着她犯下了桩桩罪孽,他也没什么好犹豫。
只要这深陷的颈窝之内,温热的皮肤之下,还有蓬勃的生机从侧颈传递给他勃勃的跳动,就能让他甘心栖息于此,再不求任何垂怜。
她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她抱着他,他就爱她。
京城。
上官府。
上官鹿鸣说到做到,居然真的把上官鹿咏死死关在家中,连院子都没有让她踏出过半步。而上官鹿咏也是真烈性,百般招数都用过之后,已经水米不进两日多了。
“眼睛”看得分明,于是上官府中家宅不宁的消息也顺理成章地传到了陆重的耳朵里,再加上魏怀恩迟迟没有返京,反而京中被端王揭露出了不少北翟探子,婚事也就搁下了。
这日上官鹿鸣散了衙回府,从小看他们两人长大的老管家不等他下马站稳就扯着他的袖子把他往上官鹿咏的院子带,急得连小名都叫出来了。
“少爷真要不管咏咏死活了?两天了,一滴水都不喝,我的大少爷啊,你还要把咏咏逼死吗!”
老管家即使在上官家最落魄的时候也没有抛下他们无依无靠的兄妹俩,上官鹿鸣余光看了看身后并没有人跟上来,怕把老管家真急出好歹,低声透了底。
“阿伯别急,咏咏没事,她这两日有江鸿送饭,饿不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