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又尖又细,就像一根针。
在发出了极度尖锐的声音过后,她又突然弯着腰急促地呼吸了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哮喘病人。
江辞吓了一跳,正想过去扶她,结果她自己先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棒棒糖,塞进了嘴里后,身体状态就平和了下来。
“出不去的,出不去的,都出不去的。”
她含着棒棒糖发出了含糊的说话声,江辞也从她的声音中听到了她喉咙中压抑着的变形扭曲的尖叫。
房间里的东西都开始变化,从门的缝隙里,和窗外的缝隙里冒出了一张张人脸,它们像是长着肉筋的白色面膜,躲在任何一个人可以看到的角落。
林小月惊恐地看着它们,糖糖棒和她的牙齿触碰发出了怪的咯吱咯吱声音。
“我不害怕,呼~我不害怕。”
她脸上僵硬地笑了起来,努力地安抚着自己,然后再僵持了一段时间过后,那些东西又一一消失不见了。
江辞对着快虚脱的林小月说道:“在房间里放一束花吧,让你放松很多。”
“我们会出去的,相信我们。”他转身离开了。
外面那个女人还在安静地等着他,看他出来了,嘴里不满地念叨着:“医生都快下班了。”
两个人继续往着走廊深处走去,走了一会儿,两边就逐渐地多了一些露着高耸肚子的女人,她们穿着厚实的衣物,脸上的面容也被衣服挡住了,身体上最清晰的部位就只有她们的肚子。
大的、小的、圆的、尖的、光滑的、长着妊姃纹的不同的肚子挂在她们的身上,她们的身体就好像是一颗正在逐渐枯萎的树,一条正在干涸的河流。
江辞想到了小鹿。
第22章
和这些女人一样,他曾经也有过了一段怀孕的日子,但是和她们现在痛苦的样子相比,他在怀孕过程中并没有经受过什么痛苦。
小鹿在江辞肚子里的时候,有着和他出生后的恶劣性格相比完全相反的乖巧。
在江辞孕育他的期间,那个圆形的卵除了偶尔会在他的肚子里动一动,向他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外,其他的所有和怀孕相关的疾病都没有降临他身,但是同样的,他也和这些女人一样可以体会到一个和自己有紧密联系的生命在自己的肚子里孕育和诞生的感觉。
虽然小鹿诞生后确实比较顽皮,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十分黏人可爱的……
“你在笑什么?”
前面的那个女人跨过了一个躺在地上的孕妇,对着他问道。
江辞怪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反问道:“我笑了吗?”
“你笑了,两边嘴角都翘起来了,我身上五百一十八只眼睛都看到了。”
他把地上那个女人扶了起来,让她坐在了旁边的铁凳子上,看着她的大肚子和头上像干枯的稻草一样的头发,最后眼睛落在了她的肚子上,对着前面的人说道:“我想到了我的孩子。”
“孩子,孩子,你的孩子是健康的,你少关注它一点,少关注它,对你和孩子都好……”
江辞跟上了她的步伐,问道:“为什么?”
“孩子很重要,对你来说,对我们来说……不会接受带着崽子的祭品,孩子很重要,要健康的孩子,这里才能延续下去……”
她不断念叨着,然后走到了一个房间门口才停了下来,她回头对着江辞说道:“进去吧。”
江辞看着她的脸,普通的一张中年女人的脸,吊梢眼,塌鼻梁额,嘴唇偏薄嘴角往下,看起来刻薄又充满了苦相,一个经受使劲磋磨过的普通妇女。
“等你检查完了,我们就回去,不能呆在这里。”
江辞从她的脸上收回了眼睛,他看向了面前的房间门,上面有暗金色的牌子挂着诊室的名称,这个乳白色的木门上带着一些红色的血迹以及一些浅黄色的液体撒上去以后干涸的痕迹。
“好。”
他伸手推开了门,纤长白皙的手放在这个脏污的门上看起来格格不入,其实他整个人都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门开了后,他往里面走了进去,而那个女人却在门口停了下来。
门里灯光明亮,墙上装饰的色彩欢快明亮,房间里面充满了一股孩子身上的奶腥味,这里看起来不像是一个诊室,而像是一个静心装修的小孩房间。
他看到了地上都铺满了彩色的地毯,从天花板上还垂下来系着各种玩具的丝线,铃铛、木头玩具和棉花做成的娃娃,而在房间的正中间放着一个天蓝色的摇篮,里面传来正传出来了婴儿的咯咯咯的笑声。
江辞谨慎地站在门口原地,并没有上去查看。
过来一会儿,从他的旁边就冒出了一个医生,一个长得很普通的带着眼镜的医生,他好像是从地上钻出来的或者说像周围的一团空气突然凝成的一样突然出现。
他对着江辞问道:“你喜欢孩子吗?”
江辞看着他的脸,一脸冷淡地说道:“那个孩子我不喜欢,只喜欢我自己的孩子。”
在他说完了以后,那边房间中间的婴儿床上的“小孩”的笑声就逐渐弱了下来,然后笑声消失,转变成了一些可怜的抽噎,最后又变成了大声的啼哭。
医生在它的哭声中用着一种断断续续地充满了蛊惑地声音说道:“那就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不上去看看它,它在叫你。”
“它离不开你,它需要你……”
江辞急忙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打住,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但是在希望你在对我做什么之前先做好功课,我的孩子可不会这样可怜地哭。”
婴儿床的哭声停了。
“你也别指望吓到我,我的孩子可能比你放进床上的那个东西还要丑……”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那边天蓝色的可爱的婴儿床上冒出了一个血红的干巴巴的畸形脑袋,立刻又改口说道:“……一样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