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柏唇边勾起一丝淡淡的微笑,温和的面容下似有“叮”的利剑出鞘声。
许是心虚作祟,梁予信总觉得将军的笑有些阴森可怖。
难道他知道自己对夫人的身份隐瞒不报?!
“你们说,骗了我,该怎么办?”
“那得问骗走将军何物,若只是些许钱财,嗐,这世道穷人苦……”
“并非,她欺骗了我的信任。”
“啊?那该杀头哦!”
梁怀仁朝梁予信挤眉弄眼,梁予信毕竟年纪还小,吓得小脸煞白。
“……”
“可她,我不会杀。”
“必须好好教训一顿,不然不长记性。”梁怀仁故意道。
“将、将军,其实我也是昨天才、才知道久推官她……”梁予信斟酌着。
“简直有辱斯文!”声音由远及近。
来者正是东宫六率的参军、太子妃的亲叔叔——韦玄钦。
“梁副统领,你们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韦玄钦的声音洪亮,显得义愤填膺,“这些妇孺犯了什么罪,将她们像犯人一样押送洛阳?东宫的臣子们又做错了什么,将他们羁于内廷?啊!稚子何辜!女眷何辜!你们如此,与强盗何异!你们是得谁的令,奉谁之命?!”
韦玄钦从东宫闯出来,赶来拦截,却晚了一步,气急败坏数落梁怀仁。
东宫六率地位弱于十六卫,韦玄钦官职也不过是五品参将,还不如梁怀仁这个四品的奉宸卫副统领,但他可是太子妃的亲叔叔啊,正儿八经皇亲国戚!
梁怀仁也不急与他分辨,有个冷铁般的声音响起,“是我的令,奉天后之命。”
韦玄钦:?!
梁柏刚才一直背对着,这方转身,缓缓道:“怎么,韦参军有什么异议?”
他威严的声调在寒风中充斥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感,那些车马已经走远,轻微的风声都变得清晰凛冽。
呼,呼,像刀剑挥起的破风声。
韦玄钦瞬间倒吸凉气,震惊于眼前人穿着布衣,却气势不减。
浸营官场多年的他忽然清晰无比地意识到,他踏入了魔鬼的领地。
左奉宸卫大将军梁柏,朝堂上唯一有先斩后奏之权,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私下里被人称为“杀星”。
这种无形的威压太大了。
韦玄钦讪讪地拱拱手,“下官见过大将军。”
韦玄钦强行令自己冷静,才不至于吃眼前亏。
他垂眼,没敢直视梁柏的眼睛,眼珠子快速转动,思考着应对之策,但仅仅就这么随意一瞥,一种阴沉的压迫感袭来。
梁柏心情烦躁。
要不杀个人解解闷?
“韦参军手里拿着什么,东宫手谕吗?”
太子也真是,这么点事,就被左右人诓出一份亲笔手谕?
上面的印鉴怕是太子妃盖的,韦家迫不及待拿来城门耀武扬威呢吧?
“蠢货。”梁柏咕哝一声。
天后请臣僚家眷赏花,理由无懈可击,而东宫这边呢,拿不出合适的反驳,只会硬碰。
上位者的争斗,“借刀杀人”是上策,自己捋袖子出场,绝对是下下策。
古来权谋,都讲究一个方法,一个时机。
东宫方法不对,又错过拦截最佳时机。
洛阳那边,消息已经送过去,太平公主亲自请命筹办赏菊宴,招待世家命妇。此事明显已成定局,再无转圜余地,东宫幕僚们如果聪明点,就该赶紧筹谋接下来的应对,而不是举着太子手谕特地追到城门来骂一顿奉宸卫。
于事无补,徒留话柄。
都是同一个娘生的,太平公主和太子的段位真不是差距一星半点。
梁柏懒懒道:“怎么,这手谕你还念不念,不念我要走了。”
韦玄钦还没蠢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东宫的命令拿来压一压梁怀仁之辈还勉强,在梁柏面前,那不跟纸糊的一样。
韦玄钦凛了凛,道:“大将军,下官也是为了您好,都说祸不及妻儿,您这样做,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韦家是真急了。
梁柏这招阴狠,但有效。
韦玄钦说完,不自觉缩了缩脖子,话已带到,他大哥韦玄贞交代的活儿也只能办到这里,言语中不乏为梁柏考虑,这位杀星总不能无缘无故抹他脖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