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手术方便,她挽起袖子,露出洁白无瑕的手臂。
美人如玉,惊鸿一瞥,如到云端。
少年的呼吸一窒,双眸微垂。
这与上回给沈静做的腹腔手术比起来就是小儿科。
欧阳意还是很认真对待,以清水洗手,戴上新手套,再洗手,之后让顾枫取出手术刀,一手按着伤口确定树枝刺入角度,同时隔着皮肉判断动脉位置。
冲洗、下刀。
顾枫以双钩拉开伤口,欧阳意再用镊子将木枝夹出,接下来冲洗、缝合。
她技巧纯属,即使江承典在中途因为疼得不禁轻微抽动,也不影响半分手术刀准头。
从手术开始,少年都拧眉,目色紧张,直到欧阳意收起缝合线,他才稍稍展颜。
少年问:“他、他以后没事了吧?”
这种高注意力的活儿每次都让欧阳意满头冒汗,她抬袖擦了擦,准备脱掉手套前,还要以清水先冲洗,但冲洗一半发现水没了,索性先戴着吧。
手套现在是她最大的宝贝。试验一趟下来,柔韧性、延展性、密封性,完全能满足外科需要,可得好好爱护才行。
夫君送的礼物非常绝,绝绝子!
欧阳意点点头,心情颇佳,“记着,伤口不能碰水。半个月后我会给你拆线,到时你就能活蹦乱跳了。你们这些孩子啊,还在长身体,会好得很快的……”
“多谢欧阳姨姨的救命之恩。”
江承典垂眸,耳根发红,“爹爹心里有别的女人,我以前会不高兴,但现在……如果您成为我的姨娘……”
欲言又止,态度比以前亲近许多,能让小少年打开心扉可不容易。
这场合不适宜说这些,欧阳意也不爱听,只是柔和地看向江承典。
江承典说完,一直发愣,似是心头放下一块大石。
原来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久。
年少丧母,父亲忙于事业,陪伴不多,祖母再慈爱,仆人再细心,也不可能比得上亲生父母。
可父子关系一直很僵,少年的心事和秘密越来越多,无处安放。
江承典触及欧阳意温柔的视线,又猛地低头。
“人在死里逃生的瞬间,总会想起至亲至爱的人。你一定是想你母亲了。”欧阳意笑笑,“别说这些傻话了,好好养伤,你父亲的事,别去理会……”
“可是他说……”
“我与江郎中的婚约早已取消。我去年就成婚了。”
“但父亲说,他一定要得到你……”
“……”
这话从一个孩子口中说出十分不妥,想来是江泓私下不止一次对孩子表示过决心?
怎么好不容易走了个疯批李匡,又来个病娇江泓。
欧阳意觉得江承典陷入江泓的执念不大对头,但这孩子脸皮薄,和他也不熟,故而虽想劝解,倒不急于这片刻。
因着这一丝怪异感,她得到手套的喜悦也减少许多。
沈静动作小心地抱起江承典,小腿伤口缝合缜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宜用力以防开线。
齐鸣也去扶旁边的少年,后者因为虚弱,不得不半借力才站起。
外面传来不间断的喝骂声,是衙差们在教训那几个不老实的打手。
学堂六子真成了顾枫口中的“六虫”,蜷在墙角。
任微也没有想象中的有胆气,和他的主子们缩到一起。
想不到,当年赫赫有名的相府嫡孙不过如此,也是欺软怕硬的孬货。
出宴会厅前,欧阳意又看了江承典一眼。
后者双目直勾勾盯着外面的天空。
他淡淡地说:“又下雪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飘雪,片片雪白落在地上,缓慢匀速、不间断地,轻轻将院中凌乱的打斗痕迹覆盖。
同时在看江承典的还有那个少年。
欧阳意顺势瞄了眼,觉得这个陌生少年有些古怪。
两个孩子表面是劫后余生的恍,看着呆呆愣愣。
但仔细观察,江承典的态度过于自然,刚刚死里逃生,就和救命恩人讨论起“你做我后妈好不好”的话题。
而这个少年更怪,欧阳意回答了他的话以后,对方再无回应。
好像他只是要个“江承典的伤已经治好”的答案,并非与她交流。
看他样子也是个小少爷,怎如此没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