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不掌兵、情不立事。欧阳意知道自己不是做官的料,也不再插手,“罢,我信夫君自有分寸。”
梁柏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说了句,“谢谢意意。”
气势仍在,态度却缓和许多,笼罩在院中的压抑气氛一扫而空。
沈静去找角落里的江承典,对方心情极差,沈静逗了他几句,都得不到回应。
“你的伤很快会好起来,莫多虑。”
“对了,还欠你一套十二生肖吹糖呢,过两天我来探你,给你买,好不好?”
“你伤未愈,酒是不能再喝了,你还小,等长大了,你想喝酒,哥哥来陪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和晏斯啊,福气还在后头呢。”
实际上,这孩子还总让沈静想起失踪的妹妹,糙汉柔情,沈静对他不是一般耐心。
这时,前方忽爆其一声厉喝,“贱奴,还不跪下!”
任微竟不知何时挣脱束缚。
梁怀仁已经抽出佩剑。
梁柏的杀意在眼中一闪而过,耳边仿佛还能感受到欧阳意轻轻劝说。
“暂留他性命。”
“好。”他答应。
任微满目骄傲,出身宰辅之家,文武皆通,曾经也是祖父的希望。
但那只是过去。
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
与江承典引为知己,是江承典主动找他的。
所有人都将他视作马奴,肆意践踏,只有眼前的男孩,弱不禁风,在雨天为他撑起一把伞。
看他怀里的馍馍硬的像铁一样,江承典气得将其远远丢出去。
江承典拉起他的手,“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走?怎么走,他走了,会牵连江承典的。
他不愿意男孩受到一丝一毫伤害。
任微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与江承典就像两个世界的同一个人。
被家族给予厚望,却最终因为各种原因达不到家族期望的孩子。
他还喜欢这个精致的院落。
兵部私人聚会的场所,干净、整洁,又暖和,像极他以前的家。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整夜守候,只为守到那个弱小的身影。
男孩因为身体不好,小脸总是煞白,心情也总是恹恹的,似乎连笑一笑都是奢望,只有为他做那些事时,男孩的发自内心地笑起来。
他的笑容那么纯净而璀璨,向天上的星星一样美丽。
而他,愿意为他提着灯,在夜色里为他开辟出一条银河。
江承典唇瓣动了动,虚弱的目光一直落在任微身上,似要说些什么。
最后只摇摇头,抿紧惨白的唇线,留下一个功败垂成的笑容。
士为知己者死,任微有点豪情满怀地想:
为江承典做的那些事,他不后悔。
任微至今不明白自己的情愫是什么,每次男孩望过来的脆弱眼,都像是一种求救信号,可怜又无助。任微相信他本性善良,嗜血暴虐只是被逼的,是短暂的。
日复一日,在男孩可怜的目光中,再不忍拒绝他,反而不断激发自己一再满足男孩荒唐的欲望。
终于,男孩的笑容越来越多越来越明亮,任微已经迷失在他的眼里。忽然有点舍不得死,可若寂寞的长夜再见不到这点光亮,活着有何意义。
任微喉结动了动,艰涩道:“尔令斌、秦望、邵扬、王经全,他们都是我处理的。”
像是为了应和他,旁边立马有声音响起,“对,人都是他杀的,与我无关!”
喊话的是兵部司曹苏奎之子苏止,学堂六子中的领头人物。
此话一出,学堂六子其他成员也纷纷呼应。
“与我们无关!我们没杀人!”
“大家是同窗,只是来此处聚玩……”
“是任微自作主张,任微,你禽兽不如,枉我们将你视为同伴……”
“什么同伴!”任微喝断,随即嗤笑,“不过是将我当作笑话罢。”
话落,忽然脱下烂透的马靴掷出。
苏止躲避不及,被砸了个鼻青脸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