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韩成则只是借口运送尸体下楼,他和顾枫压根没走,沈静、齐鸣回来了,黎照熙也被紧急召来,他们都用关切的目光看着欧阳意,谁也没说话。
“老沈,你是不是早知道我夫君的身份?”欧阳意坐下来就问。
沈静挠头,“也只是一个猜测。”
顾枫叹道:“阿意,咱这叫什么,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看开点了,梁柏对你是真不错。”
韩成则点头,“正是如此。我看大将军乃刚正不阿之人,并非刻意欺瞒我们。”
齐鸣摇头晃脑,“意师妹啊,夫妻之道贵在包容。”
顾枫斜他一眼,“齐师兄你还是光棍吧,就教人夫妻之道哈。”
齐鸣:“……顾师妹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韩成则将茶盏中的酒一饮而尽,苦笑,“我家里那位,多次劝我不要在疏议司,调个同五品的文职清要,不必总在外奔忙,也不会被族里嫌整日接触死人晦气。”
黎照熙挠挠头,“我娘也是这样说。”
韩成则:“我等是男子,尚且被人非议,像梁大将军那样理解包容你的,实在少见。”
顾枫摊手,“不是少见,是压根没有。”
亲耳听到身边的人都夸梁柏对她好,欧阳意心里还是高兴的,丈夫那么爱她,爱到连阐明身份都要那么小心翼翼,可他越是如此坦诚温柔,欧阳意越不知如何面对。
“菜来咯!”
不一会儿功夫,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
有欧阳意最爱的炙果鸭,醉仙居的招牌菜火炉胡饼、羊肚包羊肉,还有酱油杂鱼、清汁鲜虾肉丸、糖醋炸鹌鹑、苦螺羹等等,足足十几道。
老板娘非常殷勤地一一介绍了菜名,又唤来儿子,告诉他眼前这位久推官便是为其父报仇。
十六七岁的少年红着眼磕头谢恩,欧阳意拦不住,只能由他磕。
受害者家属如此,在座诸人鼻子都有点酸酸的,感动又感叹。
“千万别和小人客气,这顿饭我们早该请的。”向芸亲自为几人布菜,脸上始终挂着真诚的笑,“这两个是新菜,还有这道酒心蜜饯,一定得尝尝,甜中带着酒味,东市独一家!包管几位吃过还想吃!”
“既如此,我们便不拘束了。”韩成则道了谢,又问,“佳肴在前,本该有美酒佐餐。但我等还在查案,不宜饮酒,老板美意我们心领了。”
向芸见疏议司诸人仪表堂堂、正义凛然,心中越发敬佩,笑答:“那我给诸位煮几碗果茶,以茶代酒,诸位可要吃好喝好。”
韩成则:“可。”
顾枫被那道酒心蜜饯勾起酒虫,一个劲猛点头,“今天咱可是面圣了,不庆祝都说不过去!”
果茶片刻端上来,叮,六人碰杯。
沈静砸吧砸吧嘴,“要是陈理今天在就好了。”
韩成则道:“回头让照熙给陈理带话,也是一样的。”
齐鸣感叹,“咱疏议司第一次得到天后的关注,无论如何值得这一杯。来,再喝,祝咱们早日破案,早日剿灭黑蝠团!”
原本思绪纷乱的欧阳意心情变好,也道:“干杯!”
疏议司不是因为某一个人才走到今天,是大伙的齐心协力,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而她有这么优秀的伙伴们。
茶过三巡,韩成则问:“沈静、齐鸣,你们去尹家查出什么?”
“说起来可就讽刺了!”沈静嚼着一块烤鹿肉,吧唧吧唧地道,“那个户部小吏,尹恩,不是什么好东西。”
“……?”
“他压根不是外人所说的那样,什么恪守本分的老实人、顾家的好男人,全是假的,是他刻意营造的假象。”
欧阳意目光一沉,放下筷子,半只糖醋炸鹌鹑静静地躺在碗里。
“我和齐鸣去了尹家,在书房搜出一本账册,全记载着尹恩受贿记录。尹夫人不识字,尹恩根本不用防着她,这账册我们随便一搜就搜到。”
韩成则因已听沈静叙述过,摇头感叹,“户部官员在官场上都被叫作财爷,想不到八品小吏也是财爷。”
“老子平生讨厌伪君子!”沈静骂骂咧咧,“向他行贿的都是地方官员,我们猜,尹恩借看管户部档案之便将国库收支情况密告给了地方。他明明富得流油,外面购置了庄子,却只将每月俸禄交给妻子。”
沈静犹记得尹夫人得知真相的样子,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齐鸣也道:“他在外面花钱大手大脚,账册上有多处标注烟花之地,很多钱都花在那些地方。对于尹恩在外面的事,家人毫不知情。依我看,账册中的行贿者,皆有杀人嫌疑……师兄,账册我带回来了,该如何处置?”
韩成则想了想,道:“此事牵连甚广,疏议司只管查命案,其他的咱们还是不要插手。齐鸣,你下午便将账册送去周国公府,户部的事,就交给他们自己处置罢。”
齐鸣眼睛一亮,“师兄这招高明啊!”
“周国公通晓朝事,请他圈出几个嫌疑人,我们也不用大海捞针、无的放矢。师兄英明!”欧阳意也笑了,给韩成则竖大拇指。
这等于是给武承嗣送了份大礼,如此一来,疏议司既避免因为调查命案涉及行贿惹一身骚,又能获得周国公庞大的人脉网帮助,极大缩小嫌疑人范围。
已经不能用“油腻”来形容韩师兄了,简直是“老奸巨猾”!
顾枫也很赞同,跟着这样优秀的领导搞事业,任谁来挖墙角都不跳槽!
欧阳意又与韩成则干了一杯,后者问:“我瞧圣驾离开前,狄公拉着你说话,可是涉及曾骏山之死?”
一个荷包空空的赌徒忽然出现在消费价格不菲的醉仙居,本身就很怪,还偏撞上圣驾,堪堪死在天后面前,很耐人寻味。
“狄公说,天后和他之所以瞧出曾骏山之死和陈探花坠楼有关的端倪,是因为他们身上的一种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