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二人对酌, 可有第三个人?”
“倒是想, 但人家从不肯来。”
欧阳意:“你是说他们有共同的朋友, 邀请过对方多次, 但对方始终未曾露面,也不想见到他们?”
宁轶:“不错。”
欧阳意就眯起眼:“对方姓甚名谁?”
顾枫亦抬头, 盯紧宁轶。
宁轶:“他们很小心,从不直呼其名,只说读书人, 满身傲气。苏越就直接嘲讽他性洁德高, 脚不踏贱地。曾骏山提及对方十分低调, 出入都有车架随从,有次街上瞧见他陪夫人逛街,跟曾骏山撞对脸了,互相连点个头也没有,不打招呼地走了。”
欧阳意指尖捻了捻,思索着道:“装作不认识?翻脸不认人?”
说罢与顾枫对视一眼,后者斟酌着道:“不交恶,但关系有些扭捏……”
宁轶似有些犹豫,终是在欧阳意逼视的目光下,缓缓说了,“小人不敢乱语,还听到他们不具名提起是一位高官,正三品,实职,不是他们能高攀的。”
所以苏越和曾骏山有一个共同的朋友,还是正三品的高官?!
“对了,浪潮阁有位叫素娘的姑娘,曾骏山几年来这里都是点她作陪……”宁轶说,“素娘说过,她头一个客人就是曾骏山,曾骏山待她不错,陆陆续续给了不少赏银,足以让她赎身。这两年看他落魄,提议过将以前的赏钱还一点给他,却被曾骏山拒绝。”
负责记录的顾枫头也不抬,有点不理解,“送到手里的钱还有不要的?”
宁轶表情没有丁点变化,什么情绪也看不出,“他说,这些钱原本也不属于他,不如留给素娘,让她去赎身从良。”
不属于曾骏山和苏越手里的钱啊,八成是不义之财。
宁轶:“都是小人听来的,若是与本案有关,且请久推官去详查!”
顾枫在白纸上写下“素娘”二字,视线看向欧阳意。
这是新消息,李匡对旁边伺候的掌柜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推门出去了。
问话到此处,已经能确定曾骏山、苏越和三品高官之间应该是发生过什么旧事,与暴富有关,不大好与外人说。前两者见面也是私下,而三品高官对他们就更微妙,看不顺眼,却也不生事,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之后欧阳意又问了几个问题,宁轶一一作答。
顾枫吹了吹墨迹,将证词给宁轶画押。
乐师大都识字,宁轶垂眸看罢通篇证词,样子颇有些像一板一眼的读书人,头不抬,签了字。
“想不到,宁乐师写得一手好字。”欧阳意语带欣赏。
“久推官谬赞,小人身在勾栏,不过是闲暇喜好写几个字。”
人如其字,回答有些拘谨,谦逊、优雅,仿佛山间的丝竹声,纯粹而秘,如此干净的气质在浪潮阁的郎君里实属极品。
作为浪潮阁老客户的顾枫心中一阵感叹,奈何君好男风。
不过欧阳意下一句话立马燃起了顾枫的希望。
“宁乐师并不好男风,为何却甘做牛马。”
宁轶一怔,愣愣看向欧阳意:“久推官你、你是如何……”
*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皇城。
夜色笼罩皇宫西阁。
冰天雪地中,狄仁杰快步走进西阁,在外奔波多日,他的老寒腿隐隐有发作的迹象。
武曌免礼赐座,内侍抬来一把紫檀木交椅。
武曌问:“梁柏呢?”
狄仁杰谢恩、落座,回道:“傅森家还需详查,大将军和丘将军在一起。”
武曌点头。
狄仁杰与坐在身旁的武承嗣见礼。
武承嗣:“狄公辛苦啊。”
狄仁杰摆摆手,“份内事。”
除了户部派了个侍郎,其余各部尚书都来了,他们纷纷与狄仁杰寒暄几句。
最后,武承嗣道:“可有遇到什么难题,若金吾卫人手不行,六部那边……”
武承嗣还未正式任命,已有宰相之风,句句对狄仁杰看似关照,实则是以上对下的施恩。黑蝠团剿灭在即,平日里不闻不问的也想出来抢功。丘绩只是配合梁柏抓捕,就得了武曌一句赞赏,其他人见了难免眼红。
狄仁杰摇头,“多谢周国公美意,人手眼下是足够的,只是愁傅森之事。”
“天后。”狄仁杰转而对武曌道,“经梁大将军和我审问,长安县衙初步排查出傅森党羽七人,这七人又分别供出下线二十余名。这些人都是些低阶小吏,遍布长安县和万年县县衙以及各部衙署。他们被傅森收买,成了黑蝠团在长安的眼线!”
武承嗣倒吸凉气,刚刚还想安插他在六部的手下加入行动呢,人家黑蝠团早在他眼皮子下面放暗桩了。
狄仁杰双手捧着一份折子,内监递给武曌。
摇曳的灯火下,金丝行凤的袖子动了动,凤袍以大红为主调,配以繁复的明黄色金丝,华丽耀眼,巧夺天工,处处彰显着皇权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