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繁抬眼,轻飘飘地看着她:“为何?”
“我不想进宫。”她好不容易才回来,怎么还愿回那个地方去?
他并没有生气,只是和声问:“我们先谈谈?”
她埋着头,显然不愿意。
宁母从震惊中回过来,生怕宣明繁降罪于她,小心翼翼往旁边让了让:“湘湘,带皇……皇上去屋里坐坐。”
宁湘惊诧于宁母如此敏捷的反应,见了皇帝不是该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吗?
她倒真把宣明繁当女婿了?
最后宣明繁还是跟她进了屋。
不得不承认,看到他的第一眼,她是慌乱害怕之余,心底深处还有一丝悄然而生的欢喜。
这点认知,让她瞬间醒。
真是傻了,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并不算大的房间,陈设极其简单,回家后的两个月她一直住在这里。
小火炉上还煮着姜糖茶,早起咳嗽了两声,宁母便把汤煨在炉子里,叮嘱她记得喝。
然而还没来得及喝,宣明繁来了。
她倒了一碗,送到他跟前:“您喝吗?”
宣明繁身量高,在这狭窄的屋子里显得分外局促。
他看着那双素白的手,接过汤碗。
“为什么不告而别?”
平静的质问劈头盖脸而来,宁湘一时语塞:“我……”
她在他幽深的注视里艰难开口:“我想回家。”
他眼淡漠:“京城离江舟几百里,你就孤身回来?”
那时回家心切没在意,现在想想,她一个弱女子,怀着身孕冬日赶路,危险重重,若非运气好,说不定已经死在哪里了。
她尚在庆幸,他已经放下了空碗:“随我回宫吧。”
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要。”
“那你为何留着孩子?”
宁湘捂着肚子,面颊微红:“这是我孩子,与你无关。”
宣明繁面无表情:“这孩子怎么来的,你当真记不得了?”
说起这个,宁湘就心虚。
当初若非为了和丞相的交易,她也不会去引诱净闻法师,下了药睡了一夜,留下这个孩子后患无穷。
宁湘索性豁出去了:“你若嫌他是个麻烦,大可以给我一碗汤药,以绝后患。”
宣明繁眉心微蹙:“他是皇长子。”换言之,他不会杀了自己的孩子。
宁湘知道,净闻法师心怀慈悲,绝对做不出残害子嗣的事。
所以当初得知她怀孕,他心里尽管愤怒,也没想过要她打了孩子。
他垂眸:“随我回宫,生下孩子,任由你离开。”
宁湘依旧嘴硬:“都说这孩子与你没关系……”
房门紧闭,唯有轩窗半开,凛冽的寒风灌进屋子里,宁湘听见他在风声开口。
“所以我应当提醒你,那夜客船上发生了何事?”
火炉上还冒着热气,宁湘觉得燥热,难堪地别过脑袋。
每每提起一次,她就想起暗夜之中那些模糊不清的画面,她是如何引诱了他,是如何极尽缠绵。
宁湘垂头丧气:“我是被逼无奈……您就当是一场梦,忘了吧!”
“那你腹中孩子呢?这是皇长子,他被朝臣寄予厚望,岂能轻易流落在外。”宣明繁静静看着她,眼中微澜起伏,“你知我出家多年,对女色无意,此生大约也就这一个孩子,他日孩子降生,你仍然能离开。”
宁湘看他言之凿凿的样子,几乎能确信这是他能做到的事。
别人三妻四妾,美女如云,但宣明繁连美人送上门也不眨一下眼,当初若不是她使了手段逼他坠入红尘,只怕此时他还在开元寺诵经念佛,不问世事。
莫名其妙的愧疚涌上心头,宁湘嗫嚅:“我不想进宫,也不想当什么淑妃……”
宣明繁淡淡道:“你若想当皇后也成,反正这宫里也不会再有别人。”
宁湘仍是不愿,她好不容易才能逃离那个地方,如今又要离开家人,她的努力都白费了。
宁湘以为爹娘和她一样,都舍不得彼此分离,誓要反对宣明繁的旨意将她留下。
可是等她出去,宁母显然一副看女婿的模样时不时地瞥向宣明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