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瞬间心领会,面上并不见多余色,一如往常道:“丞相放心,孤心里有数。”
得太子殿下这一句,沈相心里也松了口气。
太子从来性子冷淡,不如陛下温和,极少有人能揣摩他的心思,如今沈相将这事提前透给太子,也是想看看太子究竟会作何反应。
他不能容许有人想加害他的儿子,可若那人身后站着储君,这事就格外棘手了。
太子殿下没想到会是这样,但也不太意外。
严家铁匠铺,太子殿下记得,那是文府的产业。
文府,是他亲外祖家,他已逝的外祖母,姓严。
不过他未曾记事时,母妃便去世了,他与外祖家,并不亲厚,最起码,不如同卫国公府熟络。
他的外祖父,曾是父皇的太傅,可惜子孙辈都不太争气,他有三位舅父,只有大舅父一人,官拜三品,任职于工部。
余下两位,不过五品。
很难荫及子孙。
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何文家小一辈,会铤而走险。
电光火石之间,太子殿下想通了很多事。
兰时昨日的乖觉,也是怕他今日生气吧。
只是他不明白,兰时是怎么知道文家那不成器的子孙会加害沈初霁的。
怪不得向来不爱出风头的人,一反常态夺了争标魁首。
还是与那从来与卫国公府不睦的沈相之子一起。
他现在千头万绪,反倒一句话都不想问了,端正地走进政事堂,面无表情地听中书门下就着青苗法是否应推行辩个没完。
手边的茶被换过三回,太子殿下也并未端起过。
只时不时不经意地瞥一眼窗外。
直到日至正午,常保顶着日头进来,在他一旁小声耳语一阵。
太子殿下豁然起身,离去。
常保跟在太子殿下身后,追赶不及。
太子一路行至东宫,都忘了传撵。
直到远远可以瞧见东宫大门,以及,门口团扇遮面,来回踱步的小娘子。
姜十四娘,豆绿色直领对襟直袖长衣,底下是胭脂红的上衬并百迭裙,像极了邻家小娘子。
太子殿下的表情随着离这小娘子越走越近,也肉眼可见地丰富起来。
先是松口气,而后拧眉,像是酝酿好的指责已经到了嘴边。
气势汹汹在兰时面前站定,一把攥住兰时的胳膊,上下前后仔细打量了好久,确认她没受伤才怒气冲冲地指责:“有什么不能与我说,需要你以身犯险?”
作者有话说:
太子:我媳妇儿帮别的男人挡暗器,伐开心!
第章 争吵
快与本宫细讲讲。
兰时自知有错,并不分辨。
做小幅低给太子殿下打扇,扇面上两只灰扑扑的肥麻雀随着兰时的动作,一下一下地映入太子殿下眼帘。
太子殿下瞧着扇面上那两只肥鸟,笔法着墨都是他曾教授过的样子,火气一下子就消了大半。
怕自己捏疼她,缓缓松了手。
太子殿下虽然怒气消了,但依旧板着脸,“为何不进去等,都正午了。”
夏日里日头毒,也不知道她晒了多久。
太子不悦地看了一眼常保,既然都寻到人了,为何不请到殿内去?
常保将背伏得更低,他请了的,姜娘子说先来回禀殿下,她会在此处等太子殿下回来。
往常姜娘子都一定会进内殿等的,谁知道今次这个在此处就是在原处,从前可从没这般生疏守礼的。
兰时手里的团扇翻了个圈,扇柄在上,扇面朝下,掐手行礼道:“这与太子殿下负荆请罪,区区日头,不算什么。”
她知道太子殿下不会徇私,哪怕有罪之人是太子殿下的亲外祖家,她也知道太子殿下定是能秉公办理的,可她不知道太子殿下会不会介意她的欺瞒。
所以辰时就等在东宫门口了。
兰时被日头晒得面颊发红,使得原本举止娴雅的小娘子,多了一分娇憨,像极了年幼时初到太子殿下身旁的样子。
竟然还令太子殿下有些怀念。
怀念彼时那个时常语出惊人又与他无话不谈的娇蛮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