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种种细节都太过真实,真实到他觉得那便是未来。
娶兰时,这事他之前从没想过。
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他都从没想过她会嫁人。
如今这么一琢磨,兰时已然十六了,放在一般官宦人家,也的确到了议亲的年纪。
“殿下。”下首的刑部尚书代呈罪状,心里也发虚,一头是沈相,一头是太子,这两头都不好开罪。
但还是硬着头皮稳住声线,尽量公事公办道:“文振对其罪状供认不讳,按律应刺配登州,但顾念未出人命。”
刑部尚书话未说完,便被太子殿下打断:“不必念及,大凉律法完备,按律处置便是,此案竟兴师动众,劳动六部,也不必缓办,即可施行,不许任何人求情。”
若不是兰时,那沈初霁必定是要出事的,若是兰时避不过,那今日兰时焉有命在。
文家清白之家,出了这等草菅人命之徒,还想被顾及,这是藐视律法。
若此后人人都觉沾亲带故便可效法此子,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堂下的文振没料到这番变故,听到太子殿下的话,登时傻在堂上,反应过来后不顾一切往太子脚边扑,涕泗横流的模样真是没半点世家子弟的风度气概,竟还不如那章台走马的沈初霁。
口不择言地径直朝向太子殿下哭求,“表哥,我可是您的表弟,您可不能不救我啊。”
太子眼一横,气势骇人,“天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你凭什么能逃脱,文家清白累世,便教出这般子弟吗?”
“表哥,祖母说你定是会救我的表哥,姑姑在事时最疼的便是我了,表哥,你想让姑母在天,唔,唔唔!”
太子身旁的内侍官即刻着人把他嘴堵了拖下去。
刑部尚书见识太子殿下决断,心生敬意之余赶忙告罪退下,得了太子殿下准话,可得紧赶着将这事办了。
不若等文太傅闻讯赶来,或许又是一番变故。
太子殿下虽是铁面无情,但也并没有六亲不认,对于这个外家,他还是想看在外祖父和母妃的面上拉一把,沉声吩咐道:“常保,奉孤的令去文府问责,好好的儿郎长于内宅妇人之手,荒唐成什么样子了。差人去兖州接外祖父回来镇家安宅。”
三位舅父在朝堂如何此先不论,若是文家不想因此断送,还是得有个明白人理事。
作者有话说:
皇后:这还是我的不对了?
第章 笳声
兰时她,想家了
太子殿下的训诫,自然是没人敢不听的,但那是文府,太子外祖家。
常保回来时,形容狼狈,鲜红的内侍服上被抓出好几道印子。
旁的人他都能挡回去,可当时扑过来的是文老夫人。
虽说这续弦老夫人并非太子亲外祖母,但到底是文家长辈,躲了没躲开。
“越发不成样子了。”太子殿下按了按眉心,转而问起,“今日兰时来过没有。”
常保在一旁,头比方才压得还低,声音细小而清晰,“姜娘子还未过来,许是在仁明殿被绊住脚了。”
没来?
太子殿下的脸色比方才还差,这是在与他赌气么?
一个两个都不让他省心。
不来便不来,他堂堂太子自然不与一个小娘子计较。
他心里暗暗记着时间。
又过了八日,小娘子姜兰时一步也未曾踏入东宫,连他平日去仁明殿请安都不曾见到兰时的面。
第九日,是太子殿下难得的休沐日。
太子殿下早早便起来了,于镜前收拾齐整,月白滚云纹交领衫外罩天蓝绫罗对襟衫,如魏晋名士,举手投足之间潇洒风流。
只这名士虽面如冠玉,高挑俊雅,但奈何色不虞,给人戾气丛生之感。
一旁给太子殿下整理衣饰的常保,呼吸放得极轻极缓。
轻手轻脚地给太子殿下佩好了玉。
迅速隐在太子殿下身后,尽量当自己是个会动的死物。
太子殿下双手一背,大步向外,低声恨道:“今日孤倒要看看她还躲不躲!”
太子殿下也并非睚眦必报到时时在意兰时后来未曾寻他的事。
只是这人虽未来,却夜夜入梦,发生过的,未发生过的,高兴的,悲伤的,竟然通通都是姜兰时。
太子殿下安慰自己,今日见一见,或许便不会如此了,定是因为他前次那句话太过严厉,将她吓到了,而自己也有些过意不去。
没错就是这般。
太子殿下这么想着,脸色也好看了一些。
常保小心觑着太子殿下的脸色,看他不像方才那般杀气腾腾,才斗胆开口劝道:“殿下令姜娘子温书,那姜娘子哪有不听的,娘子自幼便最听太子殿下的话,绝不会与殿下赌气,更不会与殿下生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