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兰时!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萧宝圆把帕子塞进帷帽里抹眼泪,恨恨地想,姜阿宛说话太不讨喜,休想有英王府资助军饷。
衔蝉嘶鸣,兰时带着一行人,策马潇洒跨城门而去。
程伯有远见,租了客货混运的车,十个小娘子,加上几人的行李,两辆足够,再加上和尚娇贵,单独乘一车。
到头来,竟只有兰时一人骑马。
亏得她是换了男装来的,不然她们这一行,男子乘车,女子骑马,肯定很惹眼。
她打头,和尚紧随其后,之后是花婶架一辆车,最末是程伯压阵。
那和尚路上也不消停,掀帘唤她,“你方才说你麾下有副官?哪里来的副官?”
还未入军营,先给自己寻了个副官?
兰时不耐,但又不能任由和尚在官道上喊来喊去,她驱马行在和尚马车一侧,“自然是同陛下讨的,天下还有谁能越过规矩赐我个副官。”
和尚一臂撑着帘子,念着出家人不造口业的戒律才没将那句何人如此倒霉给你做副官说出口。
兰时微微挑眉,贴心解惑,“枢密使家的武状元,我同陛下求来的一张治鬼灵符。”
枢密使家子嗣更单薄,歹竹里头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这么一颗豁口笋,才展露头脚就被她三招摁了下去,那枢密使不记恨她才怪呢。
为了北境军不受制,带着这武状元也不是什么为难事,由她提出来也好过来日这难堪大用的武状元横空出世担上什么了不得的要职。
“若是贫僧记得不错,施主好像才与那武状元结过怨,可别弄巧成拙,阿弥陀佛。”
和尚捻着念珠,半点悲悯都没有。
兰时诨不在意,“无妨,手下败将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给他养废了。”
“那枢密使以为北境军中是什么仙乡福地,奶猫一样的武状元,在我五哥手底下过一回合就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了。”她脾气不算好,至少还磊落。
等那武状元到了军营,定训得他怀疑人生。
“姜施主,有一事不明,请施主指点。”和尚抬帘抬累了,换了只胳膊。
“说。”
“你姜府一门十四口,一母同胞?”
和尚眼里的好太过真诚,兰时倒有些怪了,“你竟不知?”
和尚蹙眉,不解其意。
“我上头只有三位嫡亲的兄长,五哥,与十二哥和十三哥,十二与十三还是双胎。”
曾经老卫国公,也就是兰时的阿爹,是家中第四子,本身不需走武职,他前半生都在京中太学求学。
前头三位兄长接连战死,为不使北境军军心溃散,这才弃文从武,走马上任,力战数年,直至永夜关战死。
如今的卫国公,是兰时大伯家的大堂哥,家中小辈,除却兰时,幼时都是在京城,在兰时阿娘身边长大的。
“卫国公府同气连枝,不分你我,都是嫡亲的家人,序齿排辈,从未分过。”
兰时淡笑,一家人不必分那么清楚。
她牵着缰绳,往马车一侧贴了贴,“你是大相国寺的和尚,竟不知这事?”
这在京中可并不是什么秘密。
兰时歪头,本想等他露出马脚,结果越过他看到了车内情形,木鱼、香炉,经书、铜钱。
兰时的淡笑僵在脸上,“你这和尚当得还真是认真细致,出门在外也不忘功课。”
前头赶车的小沙弥也插嘴道:“小师叔厉害着呢,除却主持就数小师叔佛法高深。”
佛法高深?
兰时不信,前世都满身业障入红尘了,那还不是佛法道行一朝散尽。
“这倒是提醒我了,咱们这一路,快马加鞭也要走上半月,既有你在,投宿首选寺院,客栈次之,驿站绝不能去。”
“为何?”和尚不解,眼前这小娘子是宫里养大的,自幼养尊处优,他还当她投宿都要住最好的驿馆呢。
“也,不为何。”兰时倒不怕太子殿下得了信,可她怕太子殿下追过来,她可绑了飞羽卫一队人呢。
而且在归北日子上撒了谎。
再加上,太子殿下问行期时的那一抱,与临行时的礼物,都让她觉得,太子殿下想纳她。
前生的皇后之位她都不要了,今生更是绝无可能给太子殿下做妾。
在有军功傍身之前,她不会回京了,也不会再见太子殿下。
“听我的就对了,我不害你,秦观南。”
兰时一鞭抽落他的帘子,又一鞭赶着衔蝉回到队首。
衔蝉是战马浮光的后代,也被细心养了许久,有衔蝉带路,她们整个队伍都快了不少。
也是这时,枢密使吴穆和他的侄儿吴钩,一同被诏进了文德殿。
“朕,有一事。”陛下正坐,不怒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