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包打开,是兰时偷偷从送给十二的礼物里扣下来的荔枝煎, 五郎笑了下, 嘴里的药好像也没那么苦了。
“她倒是信任你。”自家幼妹, 虽常年不见面,也没生疏,五郎知道兰时看着温和不设防,其实防备心重着呢。
“有人白头如新,自然有人倾盖如故。”和尚话锋一转,“将军不曾见过太子与姜施主,那才是不言自明。”
和尚碰见过一次,一物降一物,有趣得紧,怪不得俗语会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五郎脸色瞬间沉下来,“储君循礼秉公即可,旁的——”
五郎的色仿佛在说,别来沾边。
“阿弥陀佛,有缘自会再见,无缘对面不识。谁说得准呢。”
和尚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不纠缠此事,转而说道:“贫僧来此,的确有私心。贫僧想,姜施主或许能将这被遮得密不透风的北境,撕开一道口子来。”
和尚摊开手掌,是枚写着番文的玉扣,“在来定州的路上,姜施主擒获了一窝打家劫舍的山匪。此物是那头目腰间的。”
和尚又道,“那匪首看着是想随队伍往北的模样,被贫僧弄死在路上了。”
和尚说得轻巧,出家人弄死了人这般云淡风轻,同在菜地里掐了个瓜似的。
“姜施主搜过那匪首的尸身,贫僧猜,她应当是寻到东西了。”
和尚双手合十,道了一礼,掀帘离去。
五郎注视那手绘出来的布防图,良久后,抬手叩铃,门口近卫应声而来。
“去,请元帅归营。”
兰时的宛城之行,只停了三天,她收到定州的手信了,但她却并未返回定州。
出城门时,尹知府将一个包裹交到兰时手上,“十四,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头。”
兰时忙接过来,欣喜地看向尹楠。
尹知府的手仍旧按在那包裹上,带着复杂的情绪,“朝中看似平静,内里波谲云诡,说句僭越的话,顶天的放任自流,底下才敢浑水摸鱼。”
他是投笔从戎,除却建功立业的壮志,还有一分从未道明的对仕途的灰心,“北境老一辈人按兵不动自有道理,不过,十四带着魄力来了,尹叔信你,希望十四信任那人,不会辜负你这一番破釜沉舟。”
兰时拿下包裹,“谢尹叔。”
前世尹叔六旬高龄,重新披挂,镇守孤城,力战数日等她驰援,她率军赶到时,尹叔力竭,却仍旧出城来战。
彼时两鬓斑白的尹叔,与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尹叔信你。”
一旁的四嫂也是一脸不舍,“年底换防时,我便领着嫂嫂弟妹,全到定州去,咱们热热闹闹过个年。”
“好。”兰时也不反驳,更不明说自己的计划。
尹知府暗中同吴钩比了个记得来信的手势,吴钩也悄悄表示,一定一定。
等兰时一行走出数十里,兰时将她带出来的人分成五组,“大家都是随我从京城出来的,是生面孔,余下几州,大家去绕,即刻就走,以半月为期,咱们在定州会和。”
兰时只留下了程伯吴钩二人。
“咱们,去探燕州城。”
程伯并不意外,点了点头,表示听命,吴钩却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他是要从军报国志没错,可他还没有生出以死殉国志呢。
兰时瞥向吴钩,淡淡道:“你若是不敢,现在转道回宛城,去定州,或是回京,都随你,我不强求。”
用人自然要先攻心,于是兰时诚恳道:“毕竟,事情一旦败露,定是有去无回,我也担心你守不住军情,拖累北境。”
若是兰时温言相劝邀他同去,他或许会迟疑纠结。
可姜兰时竟然敢瞧不起人!
吴钩挺直了背,一脸英勇无畏,“笑话!小爷才不怕!走,这就往燕州走!”
太子殿下拆开兰时寄放在苏岐鸣处的信,已经两天了。
这两天里,他将那封信看了无数遍。
那信上说,她要取回燕州城。
怎么取?拿命取吗?!
他这两天里又明里暗里地同陛下提过数次北境的事。
也不是他一定要去,他可以派人前去。
可提来提去,提到最后,陛下都动了怒。
陈年旧事,挖起来实在太过麻烦,若是真如苏岐鸣所说,九年前直指苏家的人,要因为利益直指北境,那面临险境的,就不只是兰时了。
还会有北境子民,乃至整个大凉。
事情倒不乱,只是他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是怎么搭上突厥的。
京官与外邦,沟通起来,实在惹人注目。
那么是谁,在中间充当了这座桥梁呢?这么做的目的又究竟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