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四周静下来了,军帐暗处也走出个人来,瞧着眉头紧缩,昏昏沉沉的兰时,捂住嘴才没哭出声来,“不是都到家人身边了,怎的会挨罚?”
花婶拿剪子剪开兰时的衣服,尽力轻轻将她贴着整个后背的衣服接下来,手下动作再轻还是不免能听到布帛与血肉分离之声,那声音听在耳中都已经足够想象究竟有多痛,花婶一边轻吹兰时的伤口,一边轻声回道,“郡主,军中是先讲军法后讲亲缘的地方,今日这事,我听着都凶险,是有多少个万幸才能安全回来,也怨不得五郎生气的。”
兰时疼,手总是无意识地想抓一下,花婶生怕她碰到自己的伤口,一时间左支右绌,“郡主来,替我按住娘子的手,可莫要让她碰到伤口,不然能痛醒过来。”
萧宝圆上前,坐在床头,轻缓地将兰时两只手都拢在怀里,她的表情比躺在床上的兰时好不了几分,“这是遭得哪门子罪啊,哪有小娘子受这种罚的。”
说着不由怪起兰时的兄长们来,兰时在京中这许多年,连磕撞一下都不曾,宫里的司礼女官都没罚过兰时,亲兄妹这又是何苦为难!
尽管花婶手底下已经尽量轻,上药时还是激得兰时想躲。
嘴上也含含糊糊地不知在念着什么。
萧宝圆低下头去仔细听,才勉强听清楚,兰时说得是,初一,我疼。
萧宝圆的眼泪再也止不住,这个时候的反应是最真实,可能连兰时自己都不知道,她心底里,最依赖的,是太子。
“姜兰时你傻不傻!”
幸亏太子殿下取消甄选,一心一意地等你呢。
若是真的选了太子妃,成婚消息传来北境,你该怎么办啊。
生怕这上药过程越快,兰时要遭的罪越多,花婶飞速点好了药,贴上纱布。
“郡主您要守着娘子吗?”
萧宝圆点头。
花婶端盆出去,准备弄点热水来给兰时擦擦汗。
萧宝圆一直握着兰时的手没松开。
眼泪也吧嗒吧嗒地掉,她还当来北境是多好的事儿呢,姜兰时向往了这么久,怎么就至于如此呢!
她是来看意气风发的小将军的,哪知看到了折翼的鹰和冷酷的军营。
整颗心都像被泡到酒里,辣得人心口发疼。
“何苦来哉啊姜兰时!”
兰时第二天醒来看见坐在她床头的萧宝圆,还以为自己疼出了幻觉。
“萧宝圆,你给我托梦来了吗?”兰时这伤,疼得疼身上发热,声音也哑了。
萧宝圆看她醒了,先探了探她额头,确定她烧退了才松了口去,“姜兰时,你这是要我命来了。”
前半夜兰时身上伤口疼,总想下手挠,半梦半醒之间想翻身,兰时力气大,萧宝圆和花婶两个人才勉强把人摁住了。
后半夜,好不容易兰时睡过去了,可是她呼吸开始急促,身上开始发热,花婶连夜给她熬药,连灌了四五次才喝完一碗药。
连主帐那边都被惊动了,刽子手五郎都披衣过来了,在帐外守了下半夜。
天蒙亮时才回去,听说受了凉,此时也不太好过。
所以何必呢?
自己下令打的自己还心疼,多此一举!
“瞎说。”兰时一点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不是在梦境中,而是萧宝圆真的来了。
“谁放你进来的,我的兄长们治军极严,军营外的人都是进不来的。”
兰时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说起话来也怪费力的。
“混进来的,你家兄长当时琢磨着怎么惩罚你呢,可没功夫注意这个。”萧宝圆阴阳怪气地,心底替兰时委屈地不行。
看兰时脸色发白,嘴唇也干,给她倒了杯水来。
兰时笑而不语,就着她的手喝了一杯水。
嗓子也确实舒服了许多。
“说说吧,你最不耐烦出远门的,跑这么远到这么不安生的地方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算这里头有她的原因,萧宝圆也不会只为了她跑这么远。
萧宝圆心有戚戚,又端了碗粥来,才开口说道:“避难呗。”
得知兰时出走北境,那太子殿下可是第一个来寻了她,坐在他们王府的正堂里,气势骇人,也没人敢出声劝,等她拿出兰时留的信来,立马走了。
可姜兰时只留了一封信啊!
北境没有信给太子殿下,她萧宝圆有什么办法,她实在架不住太子殿下三天两头造访英王府。
挑着一个阳光晴好的日子马不停蹄地奔着北境来了。
她以为她是奔向了光明,谁知是另一个修罗境!
若是昨日兰时被打那事传到太子殿下耳朵里,那作为目睹这一切发生的她,非得被太子殿下的眼刀子扎个对穿不可。
可她是偷偷进来的,没法子出去阻止,而且前头发生了啥,她也不太清楚,听花婶说起的时候她还当是个笑话,花婶在唬她呢。
她正忧心忡忡,听得兰时说道:“来这儿也好,我也有些事需要你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