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时袖中短刀出鞘,刀刃抵在坐在一旁的吴穆腰间,刀刃已经扎进了吴穆肉中,隐隐有血迹透出来。
“吴钩的命在你一念之间,如今他还好好活在北境军中,可若是你今天的表现不尽如人意,那你家这晚辈,只有身首异处的下场了。”
吴穆在牢里过了一遭,没有文太傅那样的好运道,且吴穆涉及的都是动摇国祚的大事,各类酷刑都走了一遭。
早没了从前的意气风发,此刻佝偻着腰须发斑白,像个风烛残年的老者。
其实,吴穆比之卫国公,还要更年轻些。
“小将军放心,吴某人虽然醉心权势,但也并不想突厥得寸进尺。”
吴穆声音嘶哑,一听便是遭了大罪过。
十三十四对视一眼,二人一同在心底咒道:该!
这老匹夫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不曾对军中做出过何种贡献还总妄图指手画脚,他有这一日,实在是咎由自取。
“昔日敝国与贵国定盟,是贵国撕毁协定,举兵进犯,如今再次和谈,希望贵国履约,并能赔付今次兵戈相见,敝国的损失,牛羊五千匹,白银一万贯,绫罗三千匹。”
阿史那贺鲁如今是个口不能言的半瘫,像个吉祥物一样杵在对面,那发言的突厥官员,还时不时朝阿史那贺鲁看上一眼以示尊重,还真是——
多此一举。
大凉这一方,供职鸿胪寺的,皆是能言善辩的,当即便起身反唇相讥,“此言差矣,燕州本就是我大凉国土,夺回自己的国土,天经地义,根本不算在与你国定盟条款之内,你国多行不义,霸占我国土久了,大言不惭将其当作你国土地,无礼至极。”
“再者,当初休战时,大凉与突厥定契时,突厥承诺年年朝岁纳贡,这是这些年来大凉收到的岁供实数,你等好好看看,究竟是谁毁约在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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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窥见
大凉如今,不惧战!
“按岁朝贡也敢缺斤少两?那早知如此, 咱们应该早点把燕州城夺回来,白白让小人霸占铁矿这么多年。”
岁供自有朝中人往来接洽, 北境军从不沾手, 这是熟透了的山芋,烫着呢,卫国公姜承诤明哲保身, 可不愿沾染。
兰时也皱了皱眉, “岁供是何等大事,若真的缺斤少两, 那问题该是得大凉与突厥共担。”
兰时悄悄点了点弓着背细听谈判的吴穆,想来这若是有猫腻,必定是要钱不要命地才敢层层盘剥。
这事还得里应外合, 前后将这岁供单子一换,不知鬼不觉,即便到了陛下跟前,也能遮过去。
毕竟说定了休战,只要面上过得去,陛下碍于身份, 不会真的追究。
此刻, 倒成了鸿胪寺攻击突厥的利器。
陛下从没因为岁供有异动怒,可不代表他是被蒙在鼓里了,一笔一笔陛下心里都有数,现在到了算总账的时候,所有的条陈摆到突厥使团面前。
一张张明细铺陈开来,这里头的东西显然与曾经突厥送出来的对不上, 突厥一方比十三还诧异。
国书是真的, 盖印也是真的, 可这内容,明显被人动过。
鸿胪寺的宋大人是八年前入仕,这些东西他替陛下校对过许多年了,无一年对得上过。
“诸位大人可看清楚了,从纸张到行文,还有你国的御印,大凉都不曾动过,你国一直如此行事,显然是不把我大凉放在眼里,你国不堪,我大凉也并不曾追究计较。”
宋大人站起身来,大义凛然,“比起你国行此不义事,视两国和谈于无物,我大凉拿回自己的国土有何不对?”
宋大人把突厥的话原封不动地还回去,“我大凉今日愿同突厥重新定盟,突厥需赔付今次兵戈相见给大凉带来的损失,另有牛羊万匹,白银五万贯,绫罗六千匹。”
“这位宋大人,当真是个人才啊,坐地起价眼都不眨。”兰时对这位看似儒雅实则强硬的鸿胪寺官员刮目相看。
“阿宛你真的假的?”十三将才准备放进嘴里的算条巴子放回油纸上,轻轻拍了拍手上的油渣。
“鸿胪寺的宋玉璋宋大人,是阿娘的幼弟,咱们的小舅父啊!”
啊?
兰时真的不曾见过,脑子里一片混乱,“我从未听过,宋大人——咱们这位小舅父,从未登过卫国公府的门,我在宫里住时,也几乎没见过前朝官员,这如何识得。”
兰时连娘亲的面都未曾见过,更遑论娘亲母家亲人了。
也从没人跟她提起过,她还有一位在朝为官的舅父。
兰时不禁朝宋大人望过去,恰他也看过来,对上兰时,温和一笑,兰时这才发现,他这一笑起来,与温润的十二哥如出一辙。
十三也晃了晃手里的吃食同宋大人打招呼。
“大哥不知有这一门亲戚,五哥知晓,私下与我同十二说过,咱们北境军烈火烹油,这把火烧不好便是害人害己,便不主动与小舅父联系了,毕竟同北境军过从甚密,于舅父的仕途也算不得什么助力,没准他日出事还要被打为北境军一党。”
这话不大像是五哥说出来的,五哥说话向来不会点得太透,话说一分,心留十三分,做出三分样子来,这才像是五哥。
兰时目光落到十三哥膝上的油纸包上,心下了然。
想来是不与十三哥把话说开,她这肋生反骨的十三哥能立马来信京城联系上这位久未谋面的小舅父。
“前几日我去樊楼吃酒,正巧遇上小舅父也在,这才聊了两句,他还说等手头事了了要与咱们兄妹叙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