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从兰时怀中退出来,恹恹地趴回床上去。
“说到底还是怪我不是文弱可人的菟丝花,不能日日软床安枕等先锋官归家,如今要被先锋官用完就丢了。”
幽怨,幽怨地很。
太子殿下小家子气起来,可难哄了。
闷在枕上任凭兰时捧了两次都不肯抬头。
“两——”
“你敢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就生根长在北境军营里!”
二人同时喊出,兰时的万灵咒被太子殿下堵住,于是她从善如流,不再多言。
安静靠在一边,等太子殿下自己说服自己。
事与愿违,太子殿下不仅没能说服自己,还想通了另一件事。
“不愧是发了愿要做北境军元帅的人,你从瞧见我出现在战场那天就已经盘算到今日了是吗,姜十四!”
太子殿下又坐起来,披了件单衣,与兰时对质。
兰时僵硬笑笑,在太子殿下态度逐渐强硬时,反将一军,“那太子殿下派飞羽卫监听帅帐又该当何罪呢?”
太子殿下棋差一招,柔柔弱弱地倒在兰时腿上,“幕后主使在此,请先锋官军法处置。”
“那就罚你择日返京,北境是我的天地,不是你的,初一哥哥是我一个人初一哥哥,却也是整个大凉的未来,肩挑整个大凉,不必为我缩在此处。”
兰时理顺了太子殿下略显散乱的鬓发,一下一下按着太子殿下额头。
“如今你的心意,我已经知晓了,不会想着躲你,也不会想着嫁旁人了。初一哥哥,你何时做回从前那个运筹帷幄的太子殿下呢?”
她的心上人,是整个大凉最俊逸最不凡的人,不必缩在这小小的军帐里做小伏低。
虽然……她很受用。
“等此处事了了,我回京,与你成婚,可好?”
假寐的太子殿下双目霍睁,恨不得寻来纸笔立下契约。
太子殿下急切确认:“先锋官一言既出!”
兰时笑着应诺:“驷马难追!”
“我如今惹出来的事,乍听之下是令人振奋,可冷静下来细想便知太过激进,如今我也在想还有何法子平息民怨,不让突厥全境百姓破釜沉舟。”
可尚未想出双全法来,那大皇子被她斩了,那二皇子废了,这老皇帝半死不活。
突厥皇室嫡系,几乎被她一手薅死,当时是快慰,现在才开始觉着棘手。
连扶个傀儡出来都找不着。
“那我先修书一封给父皇,陪你过了年再走。”
新年已经不远了,在大凉,临近年关,天大的事,也得等着年后。
太子殿下早也仔细想过兰时顾虑的那一点,所以才坚持留下来与她共担,同生共死。
如今既然兰时已经想得清楚,那他也不必非得留在这里,但年一定要同兰时一起过,一同守岁,一同看烟花,一起喝屠苏酒。
兰时读懂了太子殿下眼睛里的东西,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任由他的长睫刷在掌心,“兰时今世只与执玉哥哥长命百岁,相伴到老,绝不共死!”
她多清心寡欲的一个人,若不是梦中得窥前世,看她的初一哥哥一步一叩磕上那相国寺去,何至于醒来后色令智昏到那般。
“好。”太子殿下拉下兰时的手,轻吻在她掌心,“咱们长命百岁,相伴到老。”
看,这不就谈妥了,她守北境,太子殿下固朝堂。
兰时取了纱布,将太子殿下背上的伤裹起来。
又翻出条毯子,给他盖好,“先睡一觉吧,睡着后或许没那么疼。”
兰时拆了首饰躺在太子殿下身侧,主动宽他的心,“我同初一哥哥一起睡。”
第二日一早,兰时仍旧一身女装,披上斗篷去了战俘营。
突厥王待遇好,自己得了一顶帐篷,还有重兵专门把守,凭着这点儿饵,还真钓了不少鱼出来。
突厥王被镣铐捆在帐篷里,脚上绑着软绳,气息奄奄的模样。
兰时用短刃拍他的脸,将他眼睛拍开,“我知道你听得懂大凉话。”
突厥王出气多近气少,但还是尽力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兰时,施舍一般对他说:“今日我守着你,放心,我绝不审你,周围守卫也被遣开了,我就要你亲眼看着,你的子民,是怎样来送你上路的。”
当时留了突厥王性命,就是为了牵制突厥百姓,突厥城内若有势力想另起炉灶,那必定得先料理了这名正言顺的王。
不知这突厥王看着自己的子民对自己痛下杀手会作何感想。
那突厥王被十二刑讯了几日,身上没留下伤口,但也遭了不小的罪,昔日高高在上的突厥王,一身硬骨头被寸寸削下来,如今只差摇尾乞怜,让人不齿地很。
“这就痛苦了?”兰时带着从阴曹地府爬上来的枉死北境军的一身戾气,“那我北境死在永夜关的将士又该怎么说!”
死于蛀虫和蛮夷的阴诡算计的北境将士,可都是青壮,身首异处,尸骨都拼不全,他们难道就活该去死吗?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