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下课铃声响起,到放学时间了。楼祁准备回教室拿东西,起身时,一个小物件从他裤兜里落在地上。
一只粉色的小卡包,不过半个巴掌大,实在不像楼祁会用的东西。
她捡起来,喊住楼祁,还他,小心翼翼问道:“是……时澜的吧?”
楼祁一怔,盯着这只小卡包,又想起那只原本要当做林蝉生日礼物,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大手包。
他摇头,微微抬起下巴,舌尖抵着口腔壁,轻笑一声:“我做的,送你。”
林蝉一愣,握着卡包的手指瞬间滚烫,倒像是拿了个滚烫的烙铁。
“你不是要赚很多钱吗?希望你未来能赚钱,多到每家银行都存不下,银行卡可以装满我送的包。当然……”楼祁嗤笑一声,语气散漫,“这只太简陋了,太小。下回哥做个大的送你。”
林蝉心里一跳,竟然隐隐有了期待。
走出图书馆,道别前,楼祁忽然问:“对了,小知了,你生日在夏天,具体是什么时候?”
林蝉也不知道,林家从未给她过生日。她随口提了个日子:“八……八月十五日吧,阳历……”
“对自己生日还这么含糊。得,奥赛夏令营在暑假,希望我能在那天之前赶回来。”楼祁笑道,抬脚下台阶。
远方,学生们穿着春季校服,欢快地奔向校门。林蝉手里攥紧卷子,抿着唇心脏沉闷地跳动。
她可能,等不到他回来的那天了。
五一小长假前,顾霆发来了一份pdf文件:【鉴定结果出来了。小蝉,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彼时,林蝉坐在回林家的公交车上,看到这条消息。心脏膨胀得像要裂开,手脚冰凉,可是脑袋却热热的。
抬头看向窗外,晚霞绚烂,红了半边天,晚风熏得林蝉晕乎乎的,吹乱了她的刘海。
真好。她快要有家了。
下了车,顾霆又发来了一条消息,是语音。
“小蝉,有件事,在出结果前我感觉没必要告诉你,现在可以说了。这次亲子鉴定是单亲鉴定,意思是……只有父亲参与。因为……多年前,母亲身体就不好,女儿失踪后就伤心过度过世了。”
他的声音低沉,犹豫。
林蝉的身体一点一点冷下来。
最后一束晚霞收束。巷子里,路灯亮起。天地安静。
林蝉站在楼道,看着林家的大门,门内是刘宁刺耳泼妇般的声音。
她本不想来,只是刘宁托老师转达她,家里有要紧事,要她回家。
打开门,刘宁似乎早预料到她这个点到家似的,他们正在收拾碗筷,也没过问林蝉在这个点吃了晚饭没。
林腾听见响动想从屋里出来,被刘宁一嗓子吼回去:“回屋做作业去!”林腾委屈巴巴地回屋,合上门。
林东越坐在单人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电视不吱声。刘宁拍拍沙发上的空位,抬眼不冷不热地看林蝉:“坐。”
林蝉走到沙发旁,只是站着,没有落座。有寒气从她踩着的瓷砖一点一点蔓延下来,她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停止流淌了。
“有什么事,直接说。”
刘宁斜睨她一眼,上下打量,看到她身上是一件崭新的开衫校服,语气稍微放缓:“小腾呢,马上要读初中了,我和你爸物色了一下,新城区的立人初中,现在都是私立学校比公立学校更能抓成绩。就是这私立学校的学费有些高。”
她顿了顿,语气依旧高昂,不带停顿:“我知道,你这丫头惯有自己的主意,你看你这么贵的校服都穿上了,我听说南高是少见的没有晚自习,你一定晚上在打工赚钱吧?现在攒了不少了吧?爸妈养你也不容易,不多,你出个五千,把小腾一学期的学费先付了。”
林蝉抬眼,看着她一开一合的伶牙俐齿,尖锐的牙尖,像狼牙,将人皮肉咬开后还能饮血噬骨,贪婪的嘴脸让林蝉胃一阵阵作呕。
不知道刘宁说了多久,最后实在憋不出词,刘宁喝了口茶,抬头看她:“死丫头,跟你说话你听见没?听见吭个声。”
垂着脸,林蝉看着刘宁手腕上的玉镯子,新的。林家没钱,但刘宁也会享受。
冰冷的空气里,她冷冷嗤笑一声:“我就算有钱,也不会给。”
“死丫头,你说什么呢!”刘宁拍着茶几骂道。
“我说!我就算是死了!也不给你们钱!”林蝉红着眼眶,歇斯底里地大声喊道,“你们算我哪门子的父母!啊?你们生我了吗?养我了吗?如果只是给我一口饭,给我一张沙发睡就算养我!那学校里的食堂阿姨,宿管阿姨都是我的父母!”
林蝉吼完,胸口剧烈起伏,泪不受控制地淌满整张脸,她身体都止不住地微微痉挛,颤抖。
刘宁和林东越愕然地看着她,空气中有半分钟的沉默。
林腾房间的门被偷偷开启了一道缝,林蝉大吼一声:“林腾你给我滚回房间不准出来!不准听!”
门笑声合上,乖乖上锁。
轻声低笑一声,刘宁尴尬地问:“林……林蝉……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不是我生的,还能是谁生的?”
“你当我傻吗?”林蝉的眼泪如雨帘不住掉落在地板上,她听笑了,“我来永南的时候,已经五岁了,我有记忆。我想跑,被你们打断了腿,到现在都瘸着,我的身体也有记忆。不是你们一两句诓骗就能磨灭的。”
“胡说!打你的不是我们!”刘宁着急否认,话音落下,林跃东重重咳了一声,刘宁忽的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捂住嘴。
林蝉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见说漏了嘴已经于事无补,刘宁破罐子破摔,站起来骂道:“死丫头!老娘养你十几年,不然你以为你有这个命活到现在?当年要不是我和老林生不出孩子,看你小丫头可怜把你带回来,你现在不知道被关在哪个地窖里给那些文盲生了一个又一个儿子呢!”
“我们还花了不少钱呢!”
林蝉的泪已经流干了,她只觉得可笑,荒唐:“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