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掌心温热干燥,夏沉烟被他牵上他的步辇。
步辇的华盖可以遮挡烈日,却无法阻拦迎面吹来的晚风。
夏沉烟打了一个寒噤。陆清玄知道她冷,也没有多问,只是把她抱在怀里,一只手抚着她的头。
他掌心和胸膛的热意,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夏沉烟身上。
到了景阳宫,夏沉烟先去沐浴。她穿着寝衣出来时,看见陆清玄坐在寝殿里,已经命人升起了熏笼。
她走过去,宫人递上一碗姜茶。
夏沉烟喝完姜茶,立时发了汗。她躺在美人榻上,对宫人说:“帮我擦一下头发。”
宫人应是,取来雪白的帕子,正打算上前时,陆清玄伸出了手。
宫人微愣,把帕子递给陆清玄。
“退下吧。”陆清玄说。
宫人应是,鱼贯而出,阖上寝殿的门。
大殿安静得落针可闻,熏笼中火光摇曳,映在他脸上。
他垂眸为她擦拭头发,修长干净的手指小心穿过她发间。
他动作略有生疏,而后逐渐熟练。
“现在感觉好些了吗?”陆清玄一边擦拭,一边问道。
“好多了。”
“那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会儿我唤你喝药。”
夏沉烟应好。熏笼中炭火安静地燃烧,陆清玄一边擦拭,一边面露思索之色。
夏沉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也没有打扰他。她闭上眼睛,隔了半晌,听见他说:“沉烟,我想把这些妃嫔都放出宫去。”
夏沉烟睁开眼睛。
他低头望她,眸色安静:“你觉得如何?”
夏沉烟说:“……我当然觉得很好。陛下记得多给她们一些赏赐,抬一抬她们的身份。”
陆清玄:“好。”
“大臣们会反对吗?”
“你无需担心,我明日便下诏书。”
夏沉烟点头,陆清玄怕弄疼她发顶,稍微松开拭发的手。
夏沉烟重新闭上眼睛。
宫人端药进来时,陆清玄以为她睡着了,他擦干了她的头发,把帕子放到一旁,正要唤醒她,却忽然听见她问:“陛下兴起这个念头,是因为今日的事吗?”
她的眼睛还闭着,身上穿着干净的寝衣,面容平静。
陆清玄望着她的脸,帮她把长发拢好,搭在她肩头,低低“嗯”了一声。
他本来从未在意过后宫的女子,今日夜里,看见她在秋风中打寒颤,他忽然就不想再让她跳到水中去救人了。
也不想再看见这些,他从小就司空见惯的纷争。
……
第二日,夏沉烟醒得比较晚。她醒来时,听见太后一大早就遣人慰问她,她还收到了李安淮的谢礼——李安淮没办法进景阳宫,只派人送来了礼物。
夏沉烟把这些事务一一处理好。她想到众妃都要被遣散出宫,又让人传来庄美人,和她闲聊几句,赏赐了几本医书。
庄美人已经听到了风声——早朝结束后,陛下就传人草拟圣旨。消息像是长了脚,飞快传遍阖宫上下。
从听见消息,一直到现在,她心中震惊、激动又茫然,当她接过夏沉烟赠送的医书时,这种复杂的心绪攀升至顶峰。
“你不想出宫吗?”夏沉烟问。
“不是。”庄扶柳立刻说。
她担心夏沉烟猜忌,连忙说道:“妾身对陛下的恩旨感怀于心。在宫廷之中,妾身的医术没有施展的余地,妾身想济世救人,使百姓免于灾厄……”
夏沉烟点头,“你定能得偿所愿。”
她的话语很简单,庄扶柳心中的复杂情绪却倏然一散。
她恭恭敬敬地朝夏沉烟行了礼,被宫人引出景阳宫。
含星说:“庄美人的心性真是难得,那两个司徒家的昭仪,都守在景阳宫外,想求陛下收回成命呢。”
“陛下回来了吗?”
“没有,陛下还在前朝,似是有事与大臣协商。”
夏沉烟颔首,独自用完膳,陆清玄回来了。
他仍旧穿着玄色朝服,眉目清隽,仪态端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