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承柔的事情上,李肃尊严的底线,已退了好几回。他以为他不会追问她为什么不再追着他跑,但他问了,他还以为他不会用势逼她嫁他,但他做了。
还有很多这样的事情,李肃都破例做了,直至今日,他去闹了婚仪。他放狠话,他抱了咬了她,但也只能做到这一步。如果在那件事上都要他强迫她,那他的骄傲与尊严将被置于何地。
夜很长,梦很长,至此,李肃把他与王承柔成亲当天的事情全部记了起来。每一个片段每一个细节。他的满意满足,他的肆意而为不知节制。那些疯狂的,他从来不认为会发生在他身上的失控……一切种种,光怪陆离,却又真实清晰,令他沉迷其中。
以至于,当他醒过来,半睁着眼就朝身边伸出了手去,扑空的感觉令他心里搭的楼台也塌了。明明按着忆起来的回忆,他这一搂,该是搂到一个温香软娇,然后就此又睡了过去,而他难得的起晚,差一点误了敬茶之事。
可现在,哪有什么温香软娇,他摸到的是凉丝丝地绸褥。李肃一下子坐了起来,压下心中所有的情绪,今日他还要入宫,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目标坚定,一往无前。
张府,王承柔累坏了,待她睁开眼时,只有她自己还躺在榻上。
她一骨碌,坐了起来,顿了一下开始喊人:“清香,清心。”
“姑娘,您起了。”从外寝进去来的是清香。
王承柔:“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还要敬茶?”
清香:“你是真能睡,姑爷本想看着您醒过来的,但您就是一直不醒,最后他等不及,先去前院帮您打点了。”
虽然她醒不过来是张宪空的罪过,但她一个新嫁妇,怎么连杯敬茶都不给公婆奉。
王承柔:“快去快去,把张宪空找回来,我现在马上梳洗打扮。”
清香:“姑爷说了,不用那么死卡时间,中午敬也是可以的,总之就是,在咱们回东城容静居之前,把茶奉上就行。”
说是这么说,但王承柔还是不想缺礼。她没再让清香去找张宪空,而是让她帮着自己快速地收拾好。
这边她刚拾掇利索,张宪空就推门进来了。
王承柔一见他,还是有点娇羞的,从昨夜开始,两人算是步入了下一个全新的相处阶段,哪怕王承柔上一世经历过婚姻,但那场婚姻是一场骗局,是别人棋盘中的一局,怎么能与她现在拥有的婚姻生活相比。
张宪空笑着走向她,从妆桌上挑出一根簪子,就要往王承柔头上别。不想王承柔脸色一变,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她缓了缓表情,笑笑道:“不要这根,换一个。”
张宪空:“你说哪个。”
王承柔给他指了一个,张宪空听命地给她戴上。王承柔一边照镜,一边把张宪空最先拿起的那根簪子,不着痕迹地放进了妆匣,想着以后处理掉。王承柔心里忍不住纳闷了一下,也不知这根簪子到底是哪一点吸引人,怎么都挑这一个。
中午奉了茶,王承柔与张宪空就回了东城容静居。这里十分安静,虽不大但布局合理,石景山水花草一样不少,王承柔小时候就喜欢这个院子,如今能与心爱之人住在这里,她也算是得偿所愿。
张宪空是第一次来这里,他被王承柔带着,逛遍了整个园子及所有房间。哪怕王承柔一再说,这是个小院子,但也够他们住了,也改变不了张宪空觉得这里好大的事实。
张宪空心里苦笑,承承侯府千金的出身,在这一点上体现了出来,她的心里根本没有丈量院子大小的概念。
说起来,她在张府只呆过两次。一次是他受伤,她与王兄送他回来,还有就是这次新房里的一晚。
这两次她都只是在两个房间里呆过,并没有把张府全部走一遍。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这个她口中很小的容静居,比张府大了多少。
张宪空并不是责难她,只是觉得这样很好,他爱的人他娶的人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苦,这样很好。他只是内心深处,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有失落在往外溢。
什么时候,她过的好日子是由他来提供,以及他拿什么来保证她一直过这样的好日子,如今自己,连个差事都没有,再从头考取功名也不现实,如果他能走这条路,他就不会上丘山拜周派了。比起念书,他更喜欢席武。
这样想着,陪王承柔逛新家逛得就有点心不在焉。王承柔在兴奋过后,也发现了这一点。
她道:“夫君是有心事吗?”
张宪空摇头,但他也说道:“我看着他们把东西收好,把一切家什弄妥当后,我要出去一趟,先跟娘子请假了。”
王承柔本想问他做什么去,他现在不是无职一身轻吗,可话到嘴边,她忍下了。她想起阿娘说的话,她的夫君是个有自己的心思,有主见之人。
她笑道:“不用了,这点活儿有什么,我都安排好下人各司其职,很快就会弄好的,你若有事,现在就去吧。”
张宪空朝周围看了一眼,然后飞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那我去了,一起用晚膳。”
王承柔捂着脸答应着:“嗯。”心里在想,他这是连午膳都不在家里吃了吗,到底是在忙什么?
张宪空一出容静居,直接奔南城而去。
昨日他送宾客,送到五王的时候,这位殿下特意说起,他听人家说送了新婚贺礼后,新郎新娘方会给每一家回礼,他十分期待这份回礼。
五王在与他说这话时,完全没了与赵公子说话时的稚气,他背着手,目露精光,与叫赵公子陆哥哥不同,他一直称呼自己为张公子,语气也是高高在上的威势。
那种第一次见到五王时的怪异感当时又在张宪空的心里冒了出来。他马上就有了想法,所以张宪空没有耽搁,决定早一些上门,若真是他误会了,也好早一点解除,不要耽误他对自己前程的规划。
五王府的门前,下人通报后,张宪空被放了进去。
张宪空四下打量了一下五王殿下的府邸,看来真是位落魄皇族,这院子还没有他的新家容静居气派。
但,这样的人,才更不能小看。同类的味道吸引了他来这里,若五王真如他感觉的那样,那这里,这个不起眼的府邸,可能就是他起飞的基石。
张宪空眯了眯眼,然后敛下这一刻流露出的野心,带着希望步入了正屋。
赵涌彦没想到张宪空这么快就上门了,也是,任谁昨日被李肃那样羞辱,也会满心愤愤,恨不得马上长了本事,一雪前耻。
他亲自把张宪空迎进正屋,请他坐下,并让人上了茶。
那茶张宪空一口下去,差点没吐出来,这是什么东西,还不如他在兵马司喝得好呢。这是茶吗,又苦又涩还一股怪味。弄得张宪空一度怀疑,这是不是皇家特,。供,他喝不明白。
不料,就听五王说:“张公子也喝不惯这茶吧,你倒是能忍得住,当初赵公子在我这里,只喝了一口就全吐了出来。他还说是不是有人要害我,在茶里下了毒,硬要找大夫来验一验。”
张宪空把茶杯放下:“原来真是这茶的问题,我还以为是我没见识才喝不惯的。失礼了。”
赵涌彦看着张宪空,这人有意思,跟赵陆那个纯善之人比起来,圆滑世故了很多,是个会藏心思的,但他又会偶尔一露像是不经意间流出的真实,让人觉得他是个不会说谎的真诚之人。
真中有假,假中有真,表面真诚实则暗藏玄机,这样的人可不得了,多为凉薄心狠之辈。
赵涌彦道:“就如这茶,我这府上说是五王府,但只是表面光亮,内里我天天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可这样的日子也有好处,谁都不会把我当什么,在那些大人物眼里,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个被他们遗忘在角落里,苟延残喘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