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了宋卫放低姿态,要与万左石求和的意思。”
“不行,监厂与亲卫队绝不能和,这是祖制。一直以来,赵氏列祖列宗都是严格遵守平衡此制的。”
李肃:“皇上即已想明白,就该知道要如何做了,皇上是聪明人,不需要微臣再做提醒。”
赵涌彦知道他要在监厂与亲卫队之间重新做出选择,哀帝当政的时候选的是亲卫队,而自己为了篡位,而选择了监厂,如今他与宋卫及张宪空渐行渐远,加之得展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还有李肃说过,张宪空不是世家出身,他的路子太野,连李肃都没把握能拿的住他。
所以这样考虑来看,亲卫队倒是个好选择。
李肃适时开口道:“还有一点圣上要注意,哀帝当初虽然也选了亲卫队,但他疑心过重,亲卫队只是表面风光,并没有在哀帝手中得到什么好处,这样是不行的。前车之鉴,适当放手,天,塌不下来,再说不还有我给圣上盯着呢,望圣上斟酌。”
赵涌彦点头:“朕知道了。
李肃没有多留,今日早朝本就延了时,他在宫中呆得烦躁,哄孩子的心淡了很多,加之赵涌彦真的很好引导,几句话过来,他做的决定就朝着对他有利的方向而去。
当然这里还有监厂的功劳,他怎么也没想到,宋卫与张宪空密谈了一下午加晚上,就谈出个这样的结果。他不想轻敌的,但他们也是真不能打。
不过李肃也在庆幸,得亏王承柔上一世并不知道他夺位的全部过程与细节,否则的话,他的计划也不会进行的这样顺利。想到若是她上一世有关注或自己与她说过,他还重新布局重新谋划,也是件麻烦且少了很多胜算的事。
李肃走出殿门抬头望天,其实他错怪老天爷了,老天爷一直是站在他这边的。而原因吗,自然是因为他才是真龙天子,是配得上这世道与繁华的君主。真龙之运,天道也要退怯。
李肃这边刚感慨完,正迈出院门的时候,从外面进来一人,差一点就撞上了他。
对方朝他一眯眼,然后马上行礼道:“问李大人安。”
李肃看着对方,这人有点眼熟,但他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为什么会在这个时辰出现在圣康殿内。
“你是?”李肃问。
“我是宣慰同知赵金平之子,赵陆。”赵陆明年才参加科考,如今身上既无功名也无官职,只能以父亲的身份来介绍自己。
他说的同时,李肃就想起来了,赵陆眯眼看他的行为,让他想起来,这人曾与王承柔环在一起射过箭。虽时过很久,王承柔最终也没看上他,但李肃想起当时的心情,还是会不悦。
记得当时,他就在他们旁边放箭,放出去的箭之所以又快又狠,是报着想要射人的心理。
如果是赵陆,那就能解释的通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赵涌彦在宫外的住处与这位赵公子只相隔一条街,单纯老实的赵公子曾把赵涌彦当成一个可怜孩子来对待。如今被爱护照顾的孩子拥有了权势,还没有把他忘记,这是想给赵陆些恩典吧。
与他无关,李肃点了下头,越过去出了院门。
赵陆进到殿内,不顾皇上让他不用多礼的话,给圣上规规矩矩行满了礼。皇上也知他的性格,待他做完全套规矩,这才赐了座。
赵涌彦知赵陆明年要参加科考,让他进宫来给自己当陪读,这样于赵陆来说可以得到名师的指点,以及宫中更适合读书的环境。
赵陆自然知道这是圣上惦记着与自己的那点交情,特意赐他的恩典。他自然没有推脱,谢恩答应了下来。
期间二人聊起天来,提到以前的时光,赵陆顺着话茬道:“皇上说到这个,草民就想到以前一起喝酒的日子,倒是最近张都督也忙,很少见到他了。”
不知是不是赵陆敏感,他觉得在他提到张宪空的时候,皇上的表情变了。又想到婚宴上的李肃,以及以前听到还是五王时的皇上,偶尔提到李肃时的只言片语与语气,他又问了一句:“刚草民进来时,碰到了李肃李大人,李大人看着还是那么的威严吓人,皇上如今可与之平和相处了吧。”
赵涌彦这时话多了起来,赵陆惊的发现,圣上现在对待李肃的态度与以前完全不同了,哪里还有那些又怕又恨的情绪在,完全是在把对方当成可以倚仗的亲近臣子。
赵陆在规定时辰内出了皇宫,以后他就要在这里学习备考了。回家路上,他想的不是未来宫中的生活,而是心中隐隐犯着忧患,皇上这样亲近李肃这样的人真的好吗,赵陆从不言人是非,但他觉得他还是会看人的,那人从骨子里就透出唯我独尊的气息,哪有一丝做臣子的臣服。
对于一心读圣贤书的赵陆来说,李肃满足了他对佞臣所有的想象,他对这个人天生没有好感,这在赵陆来说是很罕见的,他与人为善,把所有人都往好处想,从不拿偏见待人,唯有这位李大人,让赵陆自省不能这样的同时,却又忍不住这样想。
赵陆觉得轿子里有些闷,他掀开帘子,也望了望天,不过心里装的不是李肃那样的狂妄心性,而是,这天儿可真闷,可能要下雨了。
从这日开始一直到冬至前夕,宋卫与张宪空对事态的发展非常满意,几次礼尚往来,监厂与亲卫队算是摒弃了以前的纷争,达到了初步的结盟状态。
大家在一起喝酒时,最常说的话就是,赵家王朝一代一代的君主,用着监厂用着亲卫队,却也防着他们。亲卫队与监厂斗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坐下来好好想一想谈一谈,他们之间的纷争是不是人为制造,是不是完全可以避免。
最后的结果就是,两方达成了默契,以后效忠皇帝可以,但监厂与亲卫队不可再起纷争,有钱大家挣,保住自己的权势,互不越界。
不得不说,这在大禹朝的历史上,是从来没有的局面,一向对垒分明的朝中三方势力,其中两方打破了壁垒,站到了一起。宋卫曾酒后言道:“可见大铮这名字改的好,真的是新朝新气象。”
这样的结果,迫使赵涌彦也要抓住只属于他自己的势力。他的身边也只有内阁了,本来皇甫宇光就是坚定的皇族党,虽他与李肃不和,但李肃现在也愿意辅佐皇权,所以,整个内阁还是站在皇上一边的。
让赵涌彦决定彻底指望内阁,摒弃监厂的转折事件是李肃有一日忽然上表,提出今年冬寒,长途跋涉不利于大军行进,他主动提出,边关大军继续在边关休整到明年,待云京城备粮结束,再拨营归都。
赵涌彦最怕的就是严涛回来,他现在有时做梦还会梦到李肃与严肃带兵杀入皇宫的情景,虽李肃现在对他这个皇帝表现的很臣服,他也亲口说出这一世不想再当皇帝的意图,但赵涌彦还是不踏实啊。
可他又不敢命令李肃,不让边关大军归都,怕把李肃惹急了,他再反悔了。如今,李肃能自己提出来,这令赵涌彦龙颜大悦,不知该赏点李肃什么好。
他太激动了,甚至都没感觉出来,他一个做皇帝的,竟一心想要对一个大臣做出保证与承诺。
在宫中陪读的赵陆却感觉出来了,他看着兴奋的皇上,溢于言表地对李肃充满了感激之情。赵陆有心提醒几句,皇上还不爱听,嫌他扫兴,于是赵陆也就闭上了嘴。
终于到了冬至这日,这个节气无论是皇家还是民间都十分重视。皇宫里皇上是要祭祖的,而在祭祖大典上,发生了意外。
这场意外,在外臣眼里是见不到的,他们只知,皇上今日缩减了流程,本来要清晨祭,午时祭,晚时祭,三祭的,但皇上祭完午时,晚上的祭祀就取消了。
内阁大臣皇甫宇光亲自出来说明,皇上颁令,以后的冬至大祭,晚时祭全部取消,因着天气太过寒冷,大家也冻了一天,太阳一下山,夜间尤其冷,故而取消。
众卿心里虽有疑惑,但见皇上与李肃在皇甫大人之后现身,亲口宣了此旨,众臣这才领旨谢恩,并一一离宫回家。
张宪空没有立即回去,他与宋卫都觉此事不对,到处透着古怪,可自打监厂与亲卫队结盟后,他们算是与皇上半公开的扛上了。所以如今圣康殿内侍候的人,只有外,。围的太监还是监厂的,内里近身的都换了人。
最得圣上信任,摇身一变的自然是得展。而得展根本就不认他师父宋鉴,从他嘴里自然是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他又是李肃的人,与他多搭两句话,宋卫还怕再把自己这边的事情让人家套了去。
张宪空猜的没错,皇上祭祖的时候确实是出事了。因为皇上现在只信任内阁,陪他进去的大臣只有皇甫宇光与李肃,内侍只有得展 。
在磕头的时候,赵涌彦忽觉眼前发黑,心脏的位置像针扎一样的疼,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得展是第一时间发现他不好的,然后李肃与皇甫宇光也发现了。
李肃当即就给皇上把脉,然后快速地告诉得展,延长磕头时间,不要让人进来。这场面皇甫宇光这样见过风浪的老臣也开始慌了,他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哀帝在李宽泽丧仪上倒下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