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很怪?」
「没有。不是『很』怪。」
跟上司都走出建筑物。她站在骑楼,既要礼貌又忽视不住无奈。他往前走,她慢几步朝前随行;他停步转身看她,她就止步迎视他,当然,她满脸困惑有话无法说。
「我去,果然很怪?跟你──同事,一起?」他在确认。
薛槿荷迟疑乾笑,内心都在打仗:「可能心情上,有点适应不良。不过,也可能是我跟你……您,还在熟悉阶段。没关係。我们、去吃点东西,去吃──去哪里吃好呢。」
他目光投过来,还有点观察。「先这样吧:暂时不把我当上司。我现在,身上没掛识别证,跟薛槿荷你,没有职位区别。都只是路人而已,都只是想吃点东西的,同样的『人』。」
「我尽力。」
「还需要尽力?」
「请让我尽力。」薛槿荷深深呼吸。简直诚惶诚恐。
「还是各吃各的好。你去吃你的我去吃我的。」说变就变的上司落完话,转身就要走。她基于下意识与惊诧恐慌,立即拽拉他能够不再向前的物品。眼一滞,匆忙流挺,人不再走了。可是这名被拉住的人却沉默了,眼定在下方。
薛槿荷注意到。
当下,如遭雷击。
她好不容易才挪开手──从他一隻衬衫衣袖。感觉到冒犯他,薛槿荷除了乾笑也只能乾笑。「您不是要吃点东西?我还,算乐意。总不会担心不『一起』,从明天开始就工作加倍、天天被呼来唤去──反正都是一个人,可以当作吃饭的同伴。」
「同伴?」上司满副听到新鲜词汇。
「併桌的『同伴』。店里人太多的时候常会跟不认识的人用同张桌子吃饭。我是这个意思。您,要当同伴,一起吗?」请说:好!她想拜託了。「您应该会去?」
会说:去?
薛槿荷苦苦哀求,屈身由下向上凝望。
静沉片刻,眼前上司一句话不说、动身转向。真的太紧急。薛槿荷忙拉住要转身离开的人,不顺心的情绪已经来到最高点,话也又急又乞求:「我说得太没分寸。我知道您是我上司,不是不认识的路人,也不是需要用同张桌子才能吃东西的併桌同伴。您不喜欢我的说法的话──」
夜里响起扑地声。
时间静止了。
掉地上的是原本掛在他臂肘上的外套。而且弄落外套的原凶是她薛槿荷。薛槿荷嘴闭到无法开口,眼瞠得很大,每秒都在内心喊糟糕。已经无法动弹。眼看上司要弯身亲自捡外套,她立刻叫:「我来捡、就好。」
上司暂时不动了。
可是他用一种很反问的眼瞅她。
薛槿荷尽可能忽视那目光,迅速蹲身捡起他外套,拍了拍衣料表外的泥土尘屑,装作不害怕地将外套递过去,既恭敬又深感歉意,还特别,狗腿?「对不起。外套,我已经尽量拍乾净。下次绝对不会有这种事。对不起。」
内心悬宕、冷汗满布。
好可耻啊。
排山倒海而来的可耻淹过她,面子都不能要了。尤其上司没拿走外套。她等着、屏息;手悬着、恳请。最终,薛槿荷宛若服侍贵宾将外套小心翼翼掛回他臂肘,确认不会掉后才松口气拿开手。
有种情绪立刻衝上脑门。
那种情绪叫作:妈呀──
她想哭。
上司敛住臂收拢外套,看似颇平静,语气却沉:「要不要作为『同伴』改天一起吃点东西,还是之后再说。今天不用了。」话完话随即转身走掉。
上司背影愈离愈远。
薛槿荷垂下双肩,既惶惶不安又乌云密布,已经没有胃口。根本也猜测不出来他是不是生气或者不高兴。这名上司铁定,是她薛槿荷,遇到过最难相处的上司。她仰头,简直无语问苍天。
「明天要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