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再来玩啊两位同学。」及至天色将暗,龚讳才笑瞇瞇地把他们两个送出了大门。
许擎觉着,龚讳这没有一刻不掛在脸上的笑容才是真瘮人。
回去的路上,许擎插着兜,低头边走边踢路上的小石子,说道:「我今天是第一次跟龚讳说话,我觉得吧,他这个人给我一种很……怪的感觉。」
俞韜偏过头看向他,「怎么说?」
「他这个人就是……」许擎很努力地组织语句,「常笑,但……不会给人他真的很开心的感觉,好像笑就只是他待人接物的一个表现……哎我真的不懂要怎么说,你听听就好。」
「我知道。」俞韜垂着眼睛,色晦暗不明。
「还有他那个房子大是大,但就像个样品屋,没什么人味儿,」许擎回过头看了一眼,虽然已经看不到那栋别墅了,但它给人带来的怪异感犹存,「总之韜儿,我看不透这个人,你别太靠近他。」
「他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膈应人的,」俞韜微微侧头,数着街道两侧慢慢亮起来的路灯,「就跟你说的我以前也挺闹腾一样。」
他见许擎没出声,自顾自地说下去,「龚讳小时候他爹公司倒了,捲款潜逃,然后车祸死了,留下满山的债务给他们娘儿俩。」
「最后,他妈不堪重负,在他五岁的时候上吊自杀,那时候龚讳在她身边陪了好几天,以为他妈只是睡着了……」
许擎想问龚讳母亲自杀的地方是不是刚才那栋房子,但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问不出口。
如果答案是肯定,就代表龚讳独自一个人住在那栋曾死过人的房子整整十一年。
许擎甚至不敢再继续想下去,龚讳这十一年……
是否仍旧每晚睡在那间房间里?
俞韜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被来拜访的亲戚发现。」
许擎听完后,一路上都很沉默,他感觉他好像再也没办法直视那个张扬风骚的少年。
等到俞韜要回家时,他才有些艰难地开口问:「你……认识他?」
俞韜回过头,淡淡应了一声:「以前认识。」
俞韜头一回一天说这么多话。
不过第二天他就会发现,他还得再次打破他自己的纪录。
「哎我说您俩祖宗消停些吧,」老李顶着一脑门官司,坐在办公桌前,看着这两个转学第一天就给他搞事的问题学生,「转学第一天,就在校外打架!我说您俩要打,行!我求求你们别被人看到好吗?」
龚讳认错态度良好,老李骂什么他就应什么,末了见他骂得累了,停下来喘了几口气,便见缝插针地笑问道:「行,那老师,这件事儿……」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都给我回去各写五百字检讨!等会给我站在升旗台上念给全校听!」老李执教二十多年,很少发过这么大脾气,今天是头一回,虽然也没什么威慑力。
「哎您这样就有些不懂人情世故了,」龚讳撑着办公桌,笑咪咪地看着老李,「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为人师长的都要给学生一点改过自新的机会嘛,您看我们这刚转来就要上台念检讨,咱俩也是要点面子的。」
龚讳的笑堪称师奶杀手,可惜这招只对班上女生有用,李老头一把年纪了,完全不吃这套。
「滚!」
龚讳跟在俞韜后头走出了导师室,一出来,他便衝着老李的办公桌方向呸了一口,骂道:「死老头,小心你头发明儿个就全掉光!」
回头见俞韜越走越远,他便赶紧追上去,「喂,同桌,你打算怎么办啊?」
俞韜瞥了他一眼,心想活该你昨天被打死,自己凑什么热闹。
龚讳这人特别不能忍受自己被无视,你越不理他,他便越要在你面前发骚,活像隻花孔雀,「哎,同桌,理理人啊,亏我昨天还夸你可爱来着。」
俞韜终于说话了,他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中艰难地往外蹦出字儿,「稀罕。」
「啊,」龚讳应道:「感觉你是挺稀罕的。」
俞韜觉得他也开始讨厌起老李了,没事安排这么个聒噪又擅长自娱自乐的傻逼当他同桌做什么?锻鍊他的耐心吗?
「哎咱俩等会还得凭空变出五百字检讨呢,」龚讳不依不挠,「不用先讨论讨论?」
俞韜忍无可忍地回头,龚讳原本还在自说自话,他突然来这么一下,害他俩差点面对面相撞。
这时候龚讳突然发现,他好像比俞韜要高那么一点点。
大概比他高个两三公分……?
「喂,同桌,」龚讳看着俞韜精緻的鼻樑,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你几公分?」
俞韜原本要骂人,被龚讳这么一问突然忘了自己原本要讲什么,怔怔地道:「没量过。」
龚讳:「……」你大爷。
俞韜:「……?」我说错什么了吗?
两人无言对视几秒后,突然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不是,」龚讳不知道他这个同桌究竟该说是纯还是污,「我的意思是你身高几公分。」
俞韜收起笑容,但眼底还留着淡淡的笑意,「一米八八。」
「那我不会一米九了吧?」龚讳有些惊喜,「我在森藤那阵子量一米八六,这么快就长高了吗?」
俞韜有些无言地看着他,接着缓缓地蹲下去。
「哎,你干啥,」龚讳震惊,没想到他的魅力如此之大,「我是纯爷们,不甲。」
俞韜蹲下去的动作顿了顿,深呼吸几秒克制住自己胖揍眼前这傻逼一顿的欲望后,戳了戳他的鞋垫,冷冷道:「用增高鞋垫还不自知啊,同桌。」
接着他站起来,屈指弹了弹龚讳风骚的头发,「还有你这中二的背头。」
俞韜笑了笑,「你打生长激素吗?才开学一个月,你抽了四公分?」
龚讳忽然也觉得,俞韜这玩意儿挺欠扁的,没给他点教训是不是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几斤几两?
恭喜两位达成互看不顺眼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