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滇笑了笑,牵着他的手慢吞吞地往前走,“龙椅可砸不得,你若砸,那些老家伙能将你喷死。”
梁烨挑了挑眉,“朕是皇帝,朕说了算。”
“你听过一句话吗?”王滇说:“当一个人挣脱了所有枷锁,他便真正失去了自由。”
梁烨皱了皱眉,“没听过。”
“相传在遥远的西方,有一位知识渊博的哲人。”王滇说:“这大殿中有些冷,明日让人把窗户修一修。”
“然后呢?”梁烨问。
“然后就不会冷了。”王滇往他身边挨了挨。
梁烨道:“朕是说那位西方的哲人,然后呢?”
“没了。”王滇笑眯眯道。
梁烨欲言又止,大概很好那位哲人是谁,王滇故作不知,拽着他出了议事殿大门。
远处天际灰暗阴沉,一座座巍峨恢弘的宫殿矗立在那里,如同数不清的庞然大物,随时都能将人吞噬,空中飘着细雪,让夜色愈发朦胧起来。
王滇伸手去接,那点下雪刚碰到指尖便化开,微微发凉,他搓了搓手,拢起了袖子。
梁烨身上披着件同他一样的厚重披风,平静地眺望着远处的宫殿,突然开口道:“朕幼时曾听人说,议事殿是皇宫中最高的宫殿,站在这里便能看清楚整座皇宫。”
王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见一片苍茫雪景。
“朕却从未看清过。”梁烨转头看向他,“就像人心,朕看不清,也不敢看清,自以为看清了就会死。”
王滇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
梁烨缓缓道:“朕想相信你,但是朕做不到。”
王滇笑了笑,“我知道。”
冬天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落下,被风裹挟着飘进了廊檐,落到了发间,久久未融。
王滇呼出了口热气,垂下手来,手背轻轻碰了一下梁烨垂在身侧的手背,“冷不冷?”
梁烨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不冷。”
“恭喜。”王滇偏过头,温柔又郑重地吻在了他的唇上。
明明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吻,没有任何趣味和刺激,却沾着细雪,让梁烨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他伸手摸了摸嘴唇,王滇已经又转头去看那绵延无尽的宫殿,“顺带一提,算计人心杀伐果决的样子特别帅。”
虽然王滇用词怪异,但他也能明白个大概,矜持地点头,“过奖。”
王滇专心地看着雪景,良久,抬起胳膊捣了梁烨一下。
梁烨深沉地站在原地,片刻后还是没忍住,捣了回去。
王滇瞪了他一眼,梁烨冲他笑了笑,两个人你来我往好几回合,又被冻得老老实实挨在了一块。
“这雪也没什么好看的。”
“朕也觉得。”
“那回去吧。”
“再看片刻。”
不知不觉,雪就落了满大都。
第3章 闲事
一场雪纷纷扬扬下了五六天。
春夏时尚不觉, 到了冬天,王滇终于明白了北梁为什么要带个“北”字。
一时兴起陪梁烨看了场雪,即便裹了厚披风他也没能逃过感冒, 缩在后殿里吃了睡睡了吃, 恨不能把汤婆子和碳炉绑在身上。
只五六天的功夫, 梁烨便已行动如常,天天穿着那件兔绒做的薄袍在他跟前晃悠, 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不冷。
王滇吸了吸鼻子, 端起药碗来将里面的药汤一饮而尽,动作迅速地捏了块糖塞进嘴里,拧着眉咔嚓咔嚓嚼碎了,依旧觉得苦。
“身体太差, 远不及朕。”梁烨盘腿坐在榻上看信, 大多只是看一眼就往碳炉里扔,满屋子都是烟呛气。
王滇被呛得咳嗽了两声,“你身体好你去雪地里看,少在这里烦我。”
梁烨懒懒地扫了眼手上的信, “朕看得是密信, 你知道什么叫密信吗?”
“不知道。”王滇又去拿碟子里的糖块, 梁烨胳膊一伸按住了他的手,头也未抬道:“李步说你不能吃太多糖, 引起咳嗽这风寒又要拖许久。”
王滇佯装放下, 另一只手飞快地去抓, 结果抓了个空, 梁烨手里端着那碟子, 将剩下的糖块全倒进了嘴里, 嚣张地冲他挑眉, 糖在他嘴里被咬得咯吱作响。
“……齁不死你。”王滇拿起帕子擦手,擦完立马将手揣回了袖子里。
“这寝殿是整个皇宫地龙最暖和的地方。”梁烨伸进他袖子里摸了摸他冰凉的手,“你怎么这般怕冷?”
“水土不服。”王滇赖怏怏地爬到床上裹紧了被子,打了个哈欠就闭上了眼睛。
“你都来大梁多久了才水土不服?”梁烨走过来戳了戳他的肩膀,谨慎道:“别睡了,起来帮朕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