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胖子手劲颇大,楚庚挣脱不开, 只苦着脸道:“皇宫岂是我这种白衣能随便进的, 我还是先去拿着仲清给的信去找祈明大人。”
“祈明撑破了天也不过是个代户部尚书,进了宫你在晏泽大人跟前露露脸,入仕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许修德想起自己丢的户部尚书之位就心梗,更加不想白白便宜了王滇, 他也看得出来楚庚有几分真本事, 若是由他引荐晏泽提拔, 那不论以后什么情形,楚庚多少得感念自己的提携之恩。
许修德的算盘打得震天响, 楚庚到底不如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油条, 尚未琢磨过来其中的门道, 就被许修德拽上了马车。
文玉照旧默默无闻, 帮忙推着崔琦的轮椅, 尽管崔琦多次表示自己可以, 但文玉照旧我行我素, 久而久之崔琦便由着他去了。
“丹阳王?”许修德路上给小太监塞了银子,得了这么个惊天的消息,险些直接叫出声来,哆嗦着抓紧了崔琦的轮椅扶手,压低了声音道:“崔大人,大事不妙啊。”
丹阳王一听就是有封地掌实权的王爷,何况丹阳还紧挨着大都,这要是谋个反什么的简直是手到擒来。
崔琦皱了皱眉,一时竟摸不准梁烨突然封这个丹阳王的用意。
只是许修德塞了半天的银子,也没打听出来被封了丹阳王的到底是何方圣。
直到两炷香后,几人在议事殿偏殿中,和正慢吞吞喝着茶的王滇对上了目光。
皆是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许尴尬。
“王、王大人?”许修德一惊一乍,依旧是最沉不住气的那个。
说好的坚决不会回大都呢?为什么回来得比他们都早!
王滇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掩饰住某些尴尬,“许大人,你这脚程实在太慢。”
许修德看着他身上玄色的蟒袍,心里是惊涛骇浪,然而面上却强装镇定道:“这实在是……天寒路远,崔大人又病了两场,这才拖延至今日才到大都,没想到王大人动作这般迅速,哈哈,哈哈。”
许修德干笑着歪头,拼命给崔琦使眼色,崔琦却不理会他,只看向王滇,拱手行礼道:“下官崔琦叩见王爷。”
这话一出,许修德和文玉便一同跪在了地上,对王滇行叩拜大礼,虽然楚庚还懵着,但也赶忙跟着他们的动作行礼。
王滇下意识想往旁边躲,却强忍着没有动,受了他们的礼,笑道:“诸位大人请起。”
一番象征性地问候过去,许修德便礼貌地表示他们该出宫了,谁知王滇却笑眯眯地表示想让他们在宫中多住几日,毕竟许修德的老师晏泽也一直住在宫中。
许修德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封宫这事王滇不是第一次干,虽然上次是奉了梁烨的命,这次却是他自己实打实地将所有重臣及世家的家主“请”到了宫中,动作之快手段之狠让大部分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谁都没想到一个“抱病卧床”的前户部尚书忽然出现还翻身做了王爷,更别提这疯子丝毫不惧骂名,直接粗暴地带兵围了他们的家眷做要挟。
大有不怕遗臭万年的架势。
许修德等人被客客气气请到了臣子住的宫殿,楚庚一介白衣,尴尬地站在原地,色复杂地看着王滇,一开始王滇不愿意回来他以为王滇是贪生怕死,愤怒到了极点,但是现在王滇不仅回来了,还做了王爷,一举一动都很有谋反的架势,楚庚心情就更复杂了。
就……还不如不回来呢。
“兵部现在缺人手,意远,你暂且先去兵部。”王滇道:“我就不同兵部的人打招呼了,现如今这状况,他们若是知道你是我的人,少不得要给你使绊子。”
楚庚心里五味杂陈,王滇对他有知遇之恩,两人更是志趣相投,他从心底里不愿意相信王滇会谋逆,但现在王滇的一举一动都在谋逆的路上越走越远……
“意远?”王滇见他走,笑着敲了敲桌子。
楚庚咬了咬牙,还是冒死问了一句:“敢问王爷,为何将众人都幽禁在宫中?”
他用了“幽禁”二字,便是直指王滇意图。
王滇不怒反笑,“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陛下如今在前征战,我在前朝又无根基,若不先发制人,单说库中十万粮草,能送到陛下手中的不过二三之数,只有刀架在脖子上,这些大人们才听得进我说话。”
楚庚怔住,“可如此一来,你清名尽毁,待陛下归来,必然……”
要被众臣逼迫,要自己猜疑,行得虽是救国之事,但最后落得却是谋逆污名。
“世上有些事总要有人来做。”王滇笑得洒脱,“如果对大梁对陛下有益,那这个人为什么不是我?”
楚庚看他的目光顿时一变。
就像当初王滇不顾安危去赵国皇宫借兵结盟,他也毫不犹豫地担上骂名千夫所指,只为了能让前线的陛下安心打仗。
这个人从来都不是贪生怕死的懦夫。
“意远可愿助我一臂之力?”王滇看向他,目光平静却又坚定。
楚庚跪在了地上,额覆手背叩头道:“楚庚万死不辞。”
王滇轻轻扯了一下嘴角,走上前将他搀了起来,意有所指道:“没有兵部,我们行事便举步维艰。”
楚庚会意,“臣定不负王爷所托。”
尽管幽禁朝臣这一举动实在大逆不道,但王滇并不是真的幽禁,更像是建立起了一个高效率的战时大本营,别说有官职的,就连世家那些退休的老大爷、尚未入仕的年轻子弟,王滇都有办法让他们“发光发热”,榨干他们最后一丝价值,要知道真幽禁还他娘的不用干活呢!
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各自被分了个宫殿,尚书、门下、中书三省组建起临时内阁,晏泽、崔运还有卞沧三人被赋予重任,王滇虽然名为监国,但干的都是皇帝的事情,一堆人在威逼利诱之下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行政效率直接实现了质的飞跃——不飞跃也没办法,王滇大权独握,虽然面上温和谦逊,但狠起来比梁烨都令人发指,好歹惹到了梁烨不过是死,落到王滇手中那是生不如死。
连着加班了半个月,连休沐都被强制取消,外加王滇惯会笼络人心,还真就聚集起不少死心塌地追随的官员,毕竟前线缺的粮草是实打实地凑齐了,要是王滇真有反心,何必多此一举!
凑齐了粮草就得运往寿云郡,关键时刻派谁去成了个难题。
许修德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个球,但架不住王滇面善心辣,笑眯眯道:“许大人,之前你运送灾粮灾银都颇有心得,又出色地完成了出使赵国的任务,这运送粮草一事,依本王看,还得落在您的肩上。”
许修德苦哈哈地抹额头上的汗,求救似地看向老师晏泽。
晏泽也是纳了闷,许修德贪婪圆滑,往常没少贪银贪饷,梁烨敲打了他一次就给吓破了胆子,馋得要命也没敢再贪,反倒让梁烨用起他来,结果现在不止梁烨,连王滇都喜欢用他,实在是邪了门。
甚至近来朝中传言,许修德改邪归正,重塑了朝中上下清正之风。
就他娘的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