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骧攥紧了拳,刚准备动手, 马车帘子忽然就被人从里面撩开。
车里出来了个戴着帷帽的女子, 怀中抱着个四五岁的女童, 那小女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布满了红疹子, 含糊不清地喊爹爹喊娘亲, 那女子赶忙拍背去哄, 柔声道:“军爷见谅, 孩子生了疹子, 都快烧糊涂了。”
那军汉看那女娃红肿的脸和上面的疹子赶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生怕传染, “快走快走!赶紧的!”
“哎,谢谢军爷,军爷辛苦!”龙骧赶紧跳上马车将人扶进去,甩开鞭子就继续往前走。
“头儿,不是要找小孩吗?咱就这么放过去啦?”有人不放心地问。
那领头的一巴掌抽他脑袋上,“你傻啊,上边要找的是个男童,那明显是个女娃娃,没看见他娘的染病了吗,那女的手上都是疹子,你他娘的找死老子还想活呢!”
马蹄声哒哒,直到出了那群官兵的视野,龙骧才算松了口气,“公子,孩子好些了吗?”
“还是发热,须得找个大夫来看。”百里承安拍着怀里呓语的梁寰,担忧道:“再烧下去恐怕会出事。”
“再过三十里便有城镇,属下去找大夫。”龙骧沉声道。
百里承安拍着怀里不停抽泣的小孩儿,轻声哄道:“殿下,别哭了。”
梁寰费力地睁开眼,小手紧紧抓住他的前襟,带着哭腔喊他,“娘亲……”
百里承安哭笑不得,“殿下认错人了,臣不是。”
“难受…”梁寰已经烧糊涂了,皱着鼻子哼唧,“不要穿……小裙子……”
“只穿一会儿。”百里承安将湿帕子覆在他的额头上,“等找到阿叔就脱下来。”
“要娘亲…”梁寰瘪着嘴开始哭,“阿寰不是没娘的孩子…阿寰有爹爹,为什么没有娘亲……不要阿叔,不要梁烨…要阿寰的娘亲…”
百里承安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背,“请殿下再忍一忍,马上就会好了。”
梁寰被他拍得安静了片刻,水汪汪的眼睛就这样看着他,抽噎了一声,“姐姐?”
“不是姐姐,”百里承安不习惯摘下了耳坠和头上的钗环,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叫叔叔。”
梁寰抽了抽鼻子,“哥哥。”
百里承安摸了摸他的小脸,“殿下还没烧糊涂呀?”
梁寰抓住了他的手指,覆在了自己烧得滚烫的脸上,“娘亲。”
“……”百里承安无奈地叹了口气。
待龙骧找来大夫,梁寰已经烧得半睡半醒,百里承安和龙骧两个人生疏地将药给小孩灌下去,才同时松了口气。
“公子,属下已经按崔大人教的办法给陛下发了信,只是尚未按时收到回信,咱们还要往东去吗?”龙骧飞快地瞥了一眼他嘴上的口脂,不自在地垂下了眼睛。
“陛下也许有事耽搁了。”百里承安轻轻拍着梁寰,沉思片刻道:“你我二人带着殿下危险太大,必须将殿下送到陛下和王爷手中。”
梁寰这场病生得太是时候,大大减少了他们被仔细盘问的可能性,而且龙骧在人前鲜少露面,暴露的可能性不大。
龙骧看了一眼他脸上精致的妆容,不太自在问道:“公子要一直女装吗?”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举。”百里承安面不改色道:“怎么,扮得不像?”
龙骧瞬间涨红了脸,疯狂摇头。
倒不是不像,而是……太像了。
百里承安打趣道:“应该像吧?小殿下一直拽着我喊娘亲呢。”
龙骧又僵着脸拼命点头。
百里承安轻笑了一声:“可若真是女子,怕是人人都要容不得我了。”
“公子若为女子,定然也有一番大作为。”龙骧干巴巴道。
“你错了,龙骧。”百里承安抬起头来,温润的眉眼在烛火下带着肃杀之意,“若为女子,我恐怕连百里家的第二道门都迈不出来。”
所谓不世出的天才,四公子之首,内阁最年轻的宰辅……诸多名号,他们不会容许落在一个女人头上。
龙骧有些愕然地望着他。
“世人对付一个女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世俗将她栓在一个男人身边。”百里承安色冰冷地盯着他,“所以,不管你看到了什么,怀疑了什么,统统忘记,否则我不会留你,明白吗?”
龙骧倏然抱拳跪地,“公子救过属下的命,属下对公子绝无二心!”
百里承安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拍了拍险些被惊醒的梁寰,过了许久才温声道:“你自是最忠心不过,不然我也不会带着你,起来吧。”
“是。”龙骧狠狠松了口气。
——
安汉郡守府。
许修德苦哈哈地搓着手,看着对面老在在的王滇,卑微乞求道:“王爷,你就帮我多替陛下美言两句吧,你看看我,我都瘦成什么样了?老臣也不求别的,只想回大都继续帮陛下排忧解难。”
他一路从安汉郡东边过来,安汉什么惨象他是看得一清二楚,从文玉口中得知梁烨去了郡守府,正幸灾乐祸冯岚那老匹夫死期将近,进门前还在猜测会是哪个倒霉蛋接手,转眼倒霉蛋就成了他自己。
“许大人,陛下金口玉言,这是陛下看重,才将如此事交给你,陛下在朝中最信任的人便是许大人你了。”王滇笑道。
许修德的脸色顿时如同吞了苍蝇,苦笑道:“哈哈,哈哈哈,对,对,但我实在是——”
“许大人,许大人啊。”王滇起身拍了拍他的肉墩墩的肩膀,“凡事你不能只看表面,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