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淮南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应该对儿子多点信心,他有能力控制自己的行为,也会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钟千雁叹了口气,“不是我对他没信心,他什么样你难道不比我清楚?”
一贯会伪装在温和良善的表皮之下,要不是这些年他们拘着,又是干预治疗又是心理抚慰,即便如此还是能干出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来,好在近些年一直没出过什么岔子。
“你就是被他吓怕了,国外那些绑匪穷凶极恶,他也是为了保护你,再说当时法庭宣判他是无罪的。”王淮南捏了捏她的肩膀,“他就是最近工作太忙,心理压力过大,你看现在谈恋爱了,再好好修养一段时间也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钟千雁点了点头。
但是她脑海中还是会闪过发生在国外的那次绑架案,王滇在她面前面无表情砍断了绑匪的胳膊,慢条斯理的剔出骨头的样子,满脸是血的少年拿着骨头递给她,茫然又无辜地冲她笑。
‘妈妈,给你。’
她谁都没有告诉过,当时王滇想砍的不是胳膊,当时要不是她喊了一声……
诸如此类的事情从王滇很小的时候便有了苗头,天知道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她儿子能做个遵纪守法的人,好在随着年纪渐长,王滇也越来越“正常”起来——或者说他已经很努力朝着他们所希望的样子表现。
她实在很难想象究竟会是怎么一个人,才能够容忍王滇那些可怖的控制欲和扭曲的情感表达。
“希望如此。”
——
装潢精致的餐厅包厢里,余则天看着进来的人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去跟他握手,“王总!好久不见!”
梁烨笑着跟他握手,目光略带嫌弃地扫过对方的啤酒肚,“余总,好久不见。”
酒过三巡,余则天终于聊到了正题,“……您瞧我这事儿办的,那场拍卖会的主办方是您自己,我还借花献佛借到了正主头上,不过要我说,主要还是您收藏的那块骨头漂亮,哎哟,我当时一眼就相中了……不过您怎么舍得拿出来拍卖呢?”
虽然当时他拍了那块骨头,起先并不是打算用来送礼的,而是想先培养培养爱好以后好跟王滇这种变态有点共同语言,但是拍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有人跟踪调查他,干什么事情都不顺利,这才起了心思想甩手,骨头在他这里放了近一年才找到机会送给了王滇。
梁烨看着面前的余则天,“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一年前就将这块骨头放在了拍卖会上等人来拍?”
“哎?”余则天被他搞得一头雾水,“啊?对……吧。”
梁烨的食指有节奏地敲了敲桌子。
一年前王滇昏迷做了关于自己是梁烨的“梦”,然后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找到了他的那块颈椎骨,又将它放到了拍卖会上拍卖,还派人追踪买家……不过后来因为吃药吃多了给忘了,一年后余则天将骨头当成礼物送给了王滇,然后王滇就借助这块骨头回了北梁。
是真的忘了?还是因为发现自己的这个世界里根本没有他想要报仇的对象?
但毫无疑问,王滇之前肯定对这块骨头的来历一清二楚。
车子停在了别墅前。
梁烨推开门,喊了一声:“王滇,朕回来了。”
没人应声。
梁烨摸出手机,上面的定位显示王滇就在这栋别墅里,并且小红点在上面一动不动。
但是他找遍了别墅里所有的房间,甚至和那个小红点重合在一起,都没有发现王滇的身影。
“王滇!”梁烨有点慌,皱了皱眉大声喊他的名字,“王滇!!”
手机适时地震动起来,他盯着上面王滇的名字,接通。
“地下室。”王滇略有些失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梁烨还没来得及问地下室在哪里,王滇就扣了电话。
他盯着手机上的小红点半晌,走向了一楼的杂物间。
几分钟后,梁烨看着面前阴森诡异的走廊和墙壁上挂着的各种各样栩栩如生的动物,颇有些诧异地啧了一声。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王滇虽然狡猾聪明,但给他的感觉一直都很端正良善,哪怕他恢复了上一世的记忆,也不过是变得更像梁烨了一点而已,梁烨不仅不讨厌,反而乐见其成,这种让他们之间联系更加紧密的变化带来了新的刺激,他很享受一点一点从王滇身上挖掘出自己的影子,哪怕王滇一直在有意回避。
他会体贴王滇没有挑明,但体贴得不多,每次试探都能准确地踩在王滇的经上——他就是要不讲道理地驱散王滇周身的前世阴翳,王滇的那些痛苦和不甘注定要被他踩在脚底下,然后让王滇只记得喜欢现在的梁烨。
嗒,嗒,嗒。
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
吱呀。
厚重的防盗门被人从外面拽开,露出了地下室主人多年的珍藏。
灯光下数不清的白骨在透明的展示柜中泛着寒光,梁烨脚步微顿,目光扫过这些零零碎碎的骨头,准确地捕捉到了王滇的位置。
一整面墙的巨大镜子前,西装革履的人背靠着镜子懒散地坐在地上,西装外套被扔在了旁边,上面倒着几个空酒瓶,衬衣的领子被人暴躁地撕掉了两颗扣子,挺括的西裤因为屈膝的动作堆叠出许多褶皱,在惨白的灯光下落下许多阴影。
王滇的两只胳膊随意地搭在膝盖上,仰着头抵在冰冷的镜面上,从下往上漫不经心地梁烨对上了目光,犬齿慢条斯理地碾过烟蒂,吐出了口白色的烟雾,冲他露出了个森冷的笑。
“余则天知道个屁,怎么不直接来问我?”
第97章 算账
“我以为你不想提。”梁烨的目光落在他修长上扬的脖颈, 一步一步穿过两侧陈列的展示柜,漆黑的眼珠直勾勾地钉在王滇脸上,“就像我以为你根本不喜欢骨头。”
“谈不上喜不喜欢。”王滇抬手扯了扯本来就乱糟糟的领口, 感受着梁烨的气息逐渐靠近,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海棠花香也逐渐变得浓郁起来, 他略微有些烦躁地让烟雾在嘴里滚了一遭,粗暴地过了肺, 又吐出了些稀薄的烟雾, “我前段时间脑子乱得很,一会儿觉得自己是梁烨,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是王滇,想你想得要命, 还不敢吃药, 生怕把什么事情给忘了。”
梁烨踩着皮鞋停在了他面前,扫过那几个空瓶子,“又喝酒了?”
“你今天早上跟我说要自己出门——”王滇拿掉嘴里的烟,手指松松夹着垂到旁边, 不让烟雾呛到他, 将嘴里的烟全都吞了下去, 仰头盯着梁烨道:“我差点想直接弄死你做成标本摆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