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是9楼,这栋楼一共有十二层,她先跑到楼上,挨家挨户的敲门,一边敲一边喊人起来,听到门里面有动静就赶紧换到下一家。
凌晨时候人们睡得很熟,梁衔月跑了三层楼,准备往楼下去的时候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消防楼梯里传的很远,突然想起来楼道里产生的回声会放大声音,她急急忙忙地找出耳塞带上,又把买来的大喇叭打开。
雷鸣一样的鞭炮声在楼道里炸开。她一手拿着大喇叭,一手拿着打开手电筒的手机,一路从九楼跑到一楼,效果确实惊人,根本不用敲门,就有好几个大门打开,里面的人估计以为哪里爆炸了,还准备夺门而出。梁衔月在消防楼梯里来去匆匆,根本没有露面,不过就算梁衔月想告诉他们事情的原委,鞭炮声音那么大,也根本听不见。
她丢下震惊的邻居们,一路又往上爬楼梯。
醒来的人也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先是慌乱了一阵,然后立刻想办法取暖。
梁衔月十多分钟上下爬了十二层楼,实在是走不动了,她慢腾腾地挪动着步伐,扶着一边的栏杆。大家几乎都醒了,大喇叭也被她关掉拿在手上。
梁衔月从小就不是体育健将,以前上课的时候最多一口气爬过六楼,就觉得两腿酸痛。眼下一下子跑上跑下这么多楼层,那一瞬间的爆发力过去,她的两腿就开始打战。
她的呼吸间吐出白气,楼梯间的温度也下降的很快。梁衔月知道自己得快点回到家里去,想了想,还是忍着疲惫继续爬楼。
她伸手去抓栏杆,结了霜的栏杆让梁衔月迅速缩回了手。刚刚本来是戴着手套出来的,因为手套太厚敲门没有声音所以摘掉了。
现在想来,她应该找块石头敲才对,都怪那时候太急了,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
梁衔月赶紧找出手套带上,手腕扭动间传来一阵疼痛,她痛得轻“嘶”一声,再不敢大力转动手腕。应该是她刚刚敲门的时候太用力,手腕可能有点挫伤了。
室内的温度降到了零下二十度才堪堪停止下降。
梁衔月回家的时候,梁康时已经在客厅生起了火,用的是梁衔月买的露营焚火台,其实就是一个铁架子上面搭着个火盆。燃料是海岛空间的树枝和梁康时之前做家具的边角料。
火焰燃烧得很旺。一边还放着蓄电池连着的暖风机,室内的气温终于缓缓上升。
梁衔月蹲在架子边烤手,甄敏一眼就看到了她红肿的手腕。“这是怎么了?”
梁衔月扯了扯袖子:“没事,有点挫伤,不动手腕就不疼。”
甄敏立刻拉开抽屉找药。“擦点药好的快。”
梁衔月一边往手腕上抹药膏一边问道:“电话都打通了没有?大姨他们没事吧?”
梁康时用一个铁钩子拨了拨木材让火烧得更旺些:“打通了,就是信号不好,不知道他们那边听不听得见。既然电话接通,应该就不会出大事,只要人醒了,发现不对劲肯定会想办法取暖的。”
他揉了揉眉心:“今晚就别睡了,天亮再说吧。”
火要一直有人看着,也担心温度还会再次骤降,现在已经快凌晨两点,再熬几个小时天就亮了。
梁衔月盯着跳跃的火焰,问道:“电早就停了,手机信号也不好,那还有自来水吗?”
甄敏刚刚就去看过了:“水龙头打开淌出半盆水就没了,水管应该也冻上了。”
看来不只是网络信号受了影响,水和电都停了。在骤然的降温中,基础设施遭受损坏也不稀。
因为家里烧了木头要通风,不仅门打开了一些,窗户也开了一个小小的缝,梁衔月凑到窗户边,在缝隙里似乎看到对面的楼栋里也有亮光,现在这个时候,这亮光很可能是火光。
不只是他们一家人生起了火。用架子把搪瓷盆或者不锈钢盆支起来,在里面点上火,把家里所有能燃烧的东西都收集起来,不管是书本还是毛巾,只要是能燃烧起来提供热量,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心疼。
这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了哐哐的砸地声,梁康时侧耳听去:“他们家在劈家具呢。”
这年头家里有斧子的人可不多,市里不像农村,什么工具都齐全。甄敏倒是了解一些楼上的情况,说起他们家的老太太最爱吃农家养的土鸡,这种鸡都是农村人直接拉着活鸡在路边叫卖,买回家后要自己烧水褪毛砍成小块,所以才准备了斧子。
像这种有斧子可以劈开木头的人家虽然不多,但生死关头,人总能想到活下来的办法。梁衔月家楼下的一户人家,正在爆发激烈的争吵。
“你给我放下!那是我攒了两个月的纸板,要卖钱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扯着嗓子,“你烧她们的东西去,别欺负你老娘!”
中年男人的脚边是高高摞起,几乎有半人多高,用绳子捆的整整齐齐的一大摞硬纸板。
外面气温骤降,屋里又停电,那会窗玻璃正在发出细碎的冰冻声,楼上楼下都是一片兵荒马乱的脚步声,冷冽的空气渐渐侵入,他们真以为会冻死在这个漆黑一片的夜晚,直到用铁盆生起了火,那在绝望中亮起的火光和随之而来的一丝暖意让他们看到了生的希望。
这家人烧的是笔记本和书,一本书用不上三分钟就变成了灰烬,一家人急得团团转,只想在家里找到能烧得更久的燃料。
男人一下子想到老妈到外面翻垃圾桶收集的那一摞硬纸板,就放在沙发后面,得有二三十斤。没想到他刚一转到那边,老太太就知道他想做什么,立刻跳出来阻止。
“妈,”男人皱起了眉头,“你别闹了,这天气真的会冻死人的。你忘了刚才把你喊起来的时候,你人都志不清了,在被窝里都哆嗦得都穿不上衣服,这时候还想什么卖废品。”
他把硬纸板拖出来,用剪刀去剪上面的绳子。老太太心痛地在火盆边坐下来,一边抹泪一边唠叨:“儿子家现在不是我家喽,这家里多少东西能烧,你媳妇那老多衣服,也没看见她穿几次,堆在衣柜里都装满了,怎么不找几件出来烧……”
男人和他老婆恍若未闻,一个往火里添硬纸板,一个又拉又踹,卸下来一扇柜门。
“这柜门太大了,不好烧。你去拿菜刀来。”两个人又劈又砍,总算赶在纸板烧完之前把大小合适的木材放进了火盆里。
他们喘着粗气,蹲在火盆边烤着冻僵的手。“这火不能灭,一会咱们再拆两扇柜门。”
男人的老婆点头,从被那一串鞭炮声惊醒后就一直忙碌,这会儿才终于能喘一口气。她眼睛有些发直,对这突然发生的一切依然觉得像是在梦里一样。“幸好有好心人想办法把咱们叫起来,再晚一会儿,就算不冻死也得留下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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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家家都有邻居,但是凑在一起取暖的人倒是不多。
都没什么东西烧,不是关系特别要好的邻居,哪里甘心烧自己家的好家具给别人取暖。再说这里又不是什么单身公寓,每一户都是一大家人,一起挤到别人家,那一个小小的火盆根本就不够用,只有贴着的那三四个人能感受到温度。
邻里关系早就不像以前的时候那么和谐,大多都是点头之交,这个时候关起门来管好自己,几乎成了大家的共识。
梁衔月家里静寂无声,三个人围着野营专用焚火台,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只有木柴燃烧时噼啪的响声。
梁衔月穿了四层衣服,其中两个是羽绒服,身上围着毯子,脚底被甄敏塞了一个热水袋,又靠在火边。她一晚上没睡,这会身上不冷了,困意就袭了上来。
甄敏一眼就看到她眼皮子在打架,不忍道:“要不你睡一会儿吧,应该没什么事了,我们来看着火就行。”
梁衔月摇摇头,她把身上的毯子扯下来放到一边。“我走一走就清醒了。”她怕今天晚上还会发生什么紧急情况,自己睡着了会来不及反应。
梁衔月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两步,转到了玄关前。她似乎听到外面的楼梯有动静,这个时候,谁会在楼道里行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