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日子, 查江南盐商贪污,官商勾结之案已是快结了。
但他不敢耽搁,只盼着世子爷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世子嘴上说着不在意世子妃,但桩桩件件事都指明他心悦罗敷, 但君不知。
若真出了什么事,他唯有以-死谢罪!
夜色如流水,时光转瞬即逝。银屏红着眼眶在榻边守着桑桑一夜,泪水已流尽。
桑桑头上垫着沾湿了水的巾帕,银屏一趟又一趟拿了床帐上扯下的青色帷帘沾湿了水擦拭她四肢。
银屏不会医术,只用了家中的土办法来散去高热。
她一把袖子抹了眼边,熬红的眼内布满血丝。
只盼着这法子能管用,但她祖籍老家村头李大娘的儿子便是这般痴掉的。
国公府夫人不是人, 银屏心内暗咒, 咒她作孽多, 下辈子变猪变狗下啊鼻祖地狱。
*
辰时, 正院内丫鬟鱼贯而入, 一列端着盥盆等梳洗之物, 另一列托盘上装着各色衣物。
皆低头垂目等着主人家起床。
帐中铃响了, 两人上前扶着沈氏起来,她就着盥盆漱了口,崔嬷嬷从外头走了进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边上丫头屏息凝装作什么也没听到,但那声音却飘入了耳里。
“翰林院那萧编修不知怎的请动了祭酒家的夫人。这大早上的说格外喜欢京中时新的绸缎。听闻今年世子夫人娘家要成皇商上供丝绸,有故,特来拜访。”
沈氏听后眼角边细纹因笑意皱起,穿上那藏青上裳后冷冷地道:“好一个有故。来的真是巧!”
不过一个祭酒家的夫人,她何惧?
“礼数周到些,出去回了话。就说世子夫人病了,近日不便见客。”沈氏坐在一面铜镜前,由着后头小丫鬟梳上发髻。
死气沉沉的脸不见喜色,虽年岁不算大,但没有鲜活样。
今日是阴天,朝阳不出。
多少年了,她过着这种死水一样的日子。沈氏垂眸,她不好过,为何要让那女人的孩子好过?
若不是她,陵阳候府的庶出小姐何苦要作人继弦。缘定三生抵不过父女情薄,她终究比不上大姐,一朝逝了便用上了她。
延续这门姻亲。
沈氏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这些年,该是大夫人的责任她都尽了,没人敢指摘。这次,她亦是为殊儿着想不是吗?!
京郊外,一驿站边,段殊勾着嘴角瞧天上那轮明月。
无视耳旁人的叨叨:“段大人,这次咱们可是立了大功。进京面圣后,圣上定是龙心大悦。”
今夜月色这般好,那女人她在京中会做些什么呢?
可是在看账簿拨算盘,或是调胭脂香膏。他迫切地想知道。
头一回,段殊有了牵挂的滋味。
他笑了笑,翻身上了马两腿夹紧马腹,马儿头颅高高扬起,撅了撅前蹄就要跑去。
“哎,世子爷,世子爷。天色这般黑是要往哪儿去?”那人情急叫出段殊身份。
同是奉旨办差,若他夜路出了什么事,自己是掉一百个脑袋也解释不清。
段殊两手握紧马缰回过身来,一眼仿若洞穿他内心所思,眉目张扬带笑:“爷回府去!!好歹爷统帅过三军,收了你这心思!”
他伸手拍了拍那白驹的脖子,若离弦之箭须臾间便没了影子。
只余尘土在空中飘扬,柳大人用袖子挥了几下,呛进喉咙咳嗽几下。
无奈摇头,年轻人啊。
这段世子竟也有今天,真是开了眼。可见有了妻便是大不同。
他理了理袖,拍掉上面黄土就要往屋内去。一阵马蹄声从后头又传来,他又惊又疑,怎的段世子又回来了?!
一匹黑马闯入视线,马上那人见着自己连忙翻身下了马。抱拳急促道:“大人多有得罪。可有看见我家世子爷?”
柳大人摸不着脑袋,一个要往回赶,一个又来找。他指了右侧那面道:“刚刚,你家世子已离去了,说是要回府。”
那黑衣青年又是庆幸又是不知如何是好,他看了看自己这匹马儿,跑了小半日已是疲惫了。
再换了驿站内的马也追不上世子爷的良驹。好在,世子已经回京了,按脚程明早寅时便可入京。
余下的事想必漱玉有成算,他这样想着松了口气。
抱拳谢过了柳大人。
段殊连夜驾马从官道上走,天将将放亮时入了城门。
守门的城尉见来人驾马,衣袍沾了晨间的露水,风尘仆仆,肃杀之气扑面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