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非拨开她唇肉,含她温热的舌尖,静静陈述:“就这么长大的,后来在美国生意做得太大,威胁到沈家一个重要区域的产值,沈家这些人也无能掌家,爷爷低头去找我,提了我拒绝不了的条件做交换,我才答应回来,他们能不怕我么,自己亏心,怕我报复,又永远要受制于我。”
热风里裹挟的香气似乎更重,丝丝缕缕侵入鼻息,姜时念踮着脚,不由自主抬头回应他,唇齿交错时,她重重起伏,皱眉问:“你妈妈再也没回来过?”
沈延非眼中深光动了动,目不转睛看她:“回来过一次,我十七那年,夏天,下大雨,我爸出去治疗,偶遇我妈跟着后来的丈夫。”
他闲散的笑断断续续:“我本来学校有事,他硬把我骗去,想让我出现换她心软,结果很遗憾,我妈当面说这辈子最恶心后悔的事,就是跟他有孩子,把我生下来,如果当初,我随便有点什么病,趁还小的时候早早死掉就好了。”
这些长长短短的句子,裹住姜时念的记忆,猛然砸破一层最外沿的迷雾,掉落进她高一期末的艺术节,原定沈延非会配合的部分,他却从始至终没有过来,直到结束很久,她才在大雨里隐约看见他身影,然后被社团同学推着去送花。
那捧硕大的铃兰,挡住她眼睛,她莽撞过去放进他怀里,无意中抬头,初次看清他阴冷寂静的眼睛。
姜时念怔怔盯着如今的沈延非,那些画面一幕一幕被当年的大雨冲刷清晰,她没怎么思考,几乎是脱口而出:“是艺术节那天吗?你当时没来参加活动。”
她说完,耳边世界,整栋别墅,院落里薄雾萦绕的汤池,都被抽走声音,褪掉色彩,只余下她面前不足一掌的距离,那双已经跨越太多时光,被洗练得深不见底的瞳仁。
沈延非脊背抵着门,拇指拨过姜时念通红的嘴角,沉默看她,要探进她眼底最不可触及的尽头。
她发痒,忍不住抓他手,指尖碰到他冰凉的婚戒,在他无名指指根的里侧刮到一点起伏。
是那一小片她从没见过全貌的纹身……
沈延非不闪不避。
那时他亲眼目睹她和别人订婚,戴上别人的戒指,订婚夜,他在她楼下守了一整晚,坐在车里盯着她窗口,想过一切能把人硬抢来的方式。
甚至深夜最绞痛时,给她打了电话,他没有出声,只有呼吸实在忍受不了的泄露。
她在听筒那边,很幸福地笑眯眯问:“你好,请问是谁。”
隔天,他在无名指戴婚戒的位置刻了一簇花穗图形,现在这个晚上,正在她看不到的昏暗里灼灼发热。
沈延非淡色唇边慢慢划开一点弧度,哑得厉害:“高中时候的我,原来你还记得——”
他刚吻过她的唇徐徐开合,清晰咬出一举搅乱她心跳的那个名字。
“——姜穗穗。”
第30章
姜时念毫无准备地听到这三个字, 耳膜被敲出重音回响,她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压住心脏回旋的谷底, 被她姓名溅出来的水花。
其实姓不是她的姓,名也是随口被赋予的代号, 哪个都不属于她,更不是专门给她。
但它们组合在一起,却意外成了全新的,集合起她之前二十几年全部的人生轨迹,可以代表她, 让她独有的东西。
沈延非是唯一这么叫的人。
之前听林俏描述, 她只觉得遥远和虚幻, 以为沈延非早就忘记有过那么一个片段。
她想好只放在心里, 知道她有过一个专属的名字,就已经很好, 没想到他至今记得, 还会在她跟前坦然叫出来。
“我当然记得, 学长……”姜时念感受到他眸光异样灼人,垂下睫毛说, “北城一中所有跟你同届和上下临届的学生, 应该都不会忘,当初你名字每次大考都在红榜最上面,高考也是状元, 条幅在校门挂了一个多月, 现在你照片还在校内名人荣誉墙上。”
她听到沈延非心绪难辨地问:“你对我的印象, 就是这些?”
姜时念抿唇, 他简单一问, 像触到什么她惧怕的,死摁住那些关于高中更多的细节,摇头补充:“你随便问以前的一中同学,也不止这些,还有……长得好看。”
头顶传来他浅淡低笑:“你也这么觉得?”
姜时念郑重:“我也是俗人,审美跟大家一样,不光是一中,现在北城这么多和你有关的圈子,网上那些天南地北的网友,都觉得你好看。”
“俗人姜穗穗,”他唇齿间缓而重地碾着,少见的沉涩,知道她句句承认,又句句回避,他反而压抑不住,想迈近逼人,“那全一中都认为成绩出色长得好看的人,现在是你已婚丈夫,你有话想说吗。”
姜时念有话,但太多乱七八糟的卡在咽喉,又觉得哪句都不恰当。
她犹豫几秒,有什么悄然鼓动着,忍不住轻轻问出口的是:“学长,你高考后回来取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从我旁边经过,我叫了你,你怎么……没有理我。”
问完,她又觉得僭越和小气,这有什么值得追究的,不想理,没必要,心情不好,无话可说,两个人那时又不熟,他还怕他,他凭什么非要回答。
她咽了咽,马上更改,提出那个始终若隐若现徘徊在她脑中的问题:“还有……你不是考上青大了吗,为什么又临时改去了美国。”
客厅里流动的暖香在一寸寸凝成实物,棉花似的悄然堵塞姜时念的耳道和嗓子,脉搏声在无形增大,墙上好像有一只古董钟,滴答流逝。
沈延非避重就轻开口,像在逗弄:“我以为你会问,姜穗穗高中的时候,跟现在做我妻子,有什么不同。”
姜时念怔住,反射性疑问地“嗯”了一声,音调上扬。
沈延非眼底雾霭浓重,似是而非地笑笑:“高中的姜穗穗怕我像怕野兽——”
现在的姜穗穗,让他偶尔午夜梦回,拥抱她时能找到一丝被爱的错觉蒙蔽自己,自甘沉溺。
沈延非话未说完,别墅门铃忽然被按响,门边的对讲屏幕亮起,穿制服的区片负责人陪着沈灼站在门外,沈灼一脸纠结地留言:“哥,明天我们要回北城,爷爷让我来请你,有几句话想跟你当面说。”
留言结束后,姜时念及时清醒,知道现在不适合再说更多了,她往后让开一点,催促沈延非:“你快去吧,不管怎么样,爷爷既然找你,你还是要见的。”
沈延非扫了眼时间,把敞开的外套给她拉好:“几句话用不了多久,稍等我和你一起吃饭,你想在房间里,还是去前面餐厅。”
姜时念回首看了眼外面汤池,总觉得这里暧昧气氛太重,她一个人留下等他怕是无所适从,要脑补太多,于是说:“我去前面逛逛,你不用着急,等选好位置,我发给你。”
沈延非给她加了条米白细羊绒的披肩,才陪她出门,先把她送到前面公共区,看她挥了下手准备往前走,他又上前一步手臂绕住她,覆下去亲她唇角,缓声续了一句之前没讲完整的,语气淡,平稳,像在跟她谈很客观的正事。
“——高中的姜穗穗怕我,但可爱。”
等他转身走了以后,姜时念在原地站了半天,颜色从脖颈鲜明往上爬,漫过脸颊的时候,她匆忙把自己唤醒,手背贴了下额头,发泄似的快步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