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酒店之前,她手机短促响起提示音,点开是秦栀的微信:“宝贝,你怎么弄了套市一中的女生夏季校服?还要紧急给你寄到香港?什么情况?”
姜时念才想起她昨天下午争分夺秒办的一件事,忘记跟秦栀打招呼了:“就是……重温旧梦,我找人定制的合身尺码,但急着来香港拿不到,就请她送你那边,你帮我寄过来。”
秦栀发来满屏感叹号:“卧槽姜时念!你一开窍就是王者?!要给沈老板来制.服诱.惑是不是!这可比上回那白纱裙给劲儿多了!”
姜时念掩唇轻咳了一声,挡住鼻梁脸颊处一层薄红,不是单纯为了那个,是她深知如果沈延非不想说,那她不管怎么问,他都不会开口吐露。
还不如自己另辟蹊径,想想迂回的方法。
如果沈延非真的在高中就对她感情不同,那她现在再重新穿上当年在学校相遇时候的校服,他会不会有所动容,让她看出更清晰的端倪。
前面童蓝在叫,说房间已经安顿好,姜时念收敛住心,把具体地址给秦栀发过去。
这一次《去旅行》的嘉宾阵容,明显要比第一期咖位提升很多,都是目前很有热度的熟脸,性情和配合度都比之前拔高,姜时念作为主持人,压力也随之减轻。
台里安排第二期来港录制,除了看中香港火树银花,主要目光还是聚焦在民俗文化和非遗保护上,比起上期,想更有烟火气的凉茶、药酒、茶楼点心、像及麻雀牌,再配南音古琴粤剧等,内容取之不尽。
加上全组抵港的第二天晚上,元朗大桥街市附近有很大规模的放天灯仪式,场面难得一见,可想而知的壮观,当然不能错过。
节目组第一天主要做准备工作,当天下午开始正式录制,姜时念一忙起来,是真的没有时间去看手机,夜里回酒店也太晚,没跟沈延非说上几句话就睡着,隔天又精力充沛,组里都笑:“姜老师怎么状态这么好!笑得好甜——”
姜时念愣住,本能地去查看摄像机里的自己。
导演憋不住在旁边说:“自己瞧瞧,怎么几天不见脱胎换骨了似的,一个组三位女明星,哪个也没你晃眼。”
镜头上的人,弯唇一笑就明粹绚烂,远不是从前那个处处掌分寸,开心难过都自己隐藏,笑容永远标致挑不出错,却也从没探到过心底的市台当家花旦。
节目录到第二天下午五点,眼看过不了多久天色将暗,放天灯七点开始,导演就让全组暂时休息,在天灯现场附近找一家茶楼,请大家喝奶茶吃点心。
童蓝顺手在茶楼附近买一份传说中的港媒小报,上面标题鲜明夸张,她盘点着跟姜时念说:“念念姐你看,港星生活好精彩,豪门也真复杂,你看这个头版,什么蒋府地动山摇,内地豪门来港捞金,一夕要被铲底。”
姜时念经被触动,接过来看,虽然媒体也是捕风捉影,但内容确实和蒋家有关,写蒋家在港的这一支子孙,最近人心惶惶,有些潇洒惯了的纨绔不明就里,正到处惹事解压。
她眉心拧着,目光自然往下滑,又看到底下一块小版:“内地三金影后黎若清传婚变,恐与新婚丈夫闪婚闪离,分得巨额赡养费。”
童蓝正好也对上这条,眼睛当即瞪大,一把抓住姜时念手腕:“姐,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黎若清跟你差不多时候结婚,找了个有钱港商,这才几个月就要离了!她上次拦沈总,是不是对他目的不纯?!”
姜时念折起报纸,拍拍她脑袋:“乖,多想点有谱的正事,这哪有直接联系,再说黎小姐风评一直很好,离婚也是迫不得已吧。”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落后大部队的进度,导演带人进了茶楼,姜时念抬头打量天色,微一侧目,注意到茶楼隔壁两家的三楼上,挂着巨大一面“击剑馆”招牌。
她脚步不自觉一顿,心思被三个字捣乱,跟童蓝说:“你跟大家喝茶吃点心,我不饿,去那边击剑馆看看有没有可拍的素材,帮我告诉导演,我准时下来集合。”
姜时念哄走童蓝,独自上楼梯进击剑馆,击剑在香港很受重视,专业度高,培训体系完整,在世界赛事上拿过很多大奖,市面上偏娱乐性质的击剑馆自然也有很多,规格也不差。
高一那年,她在一中刚入学,学校里各个社团就在热情招新,一中校风开放,并不死学,崇尚多方面发展,姜时念被班长推着,也拿了一张表格。
到手里才知道,是被坑了,相对于美术弹琴逻辑剧本杀这些,击剑专业强又很难,花费还不小,但每班都有既定名额,必须上一个,她既来之则安之,去送报名表的时候,撞见那年的沈延非。
他是社长,结果活动里基本一言不发,只会偶尔淡淡扫她一眼,嫌她学得慢,就给她拎出来单独补课,捏着她手臂,在镜子前教她怎样出击。
她只想跑。
姜时念到了三楼击剑馆,交钱换好衣服,手里提着保护面罩和重剑,心还沉在过去,望着对面很相似的大片镜面,当时被他类似拥抱的姿势包裹,他修长清瘦,她瘦小一个,她记得自己当时,心跳得快昏死过去。
姜时念收回目光,闭眼静了一会儿,正要扣上面罩,肩上猛然被人从后一揽。
毒蛇毫无预兆爬上身体的冷恶感顿时袭满全身,这种感觉竟难言的有些熟悉,一瞬把她拉回从前的孤儿院,甚至高二那年被人盯上的反胃和悚然。
她反射性地转身躲开,两步拉开距离,扼住颤意,回头皱眉盯过去。
第44章
姜时念其实已经记不太清当年的那张脸, 但太多画面深刻在骨子里,不提及的时候以为自己忘得干净,一旦一点契机让她想起, 那种毛骨悚然就能爬遍全身。
孤儿院她被单独锁进小花园里,昏黑天色, 草木都是恶鬼,她吓得大哭狂奔,蒋勋在后面笑,慢悠悠地追,幽冷声音叫她“妹妹仔”, 突然抓住她肩膀, 趴在她耳边严厉问:“跑什么, 跟哥哥玩。”
五岁的小姑娘生病发高烧, 迷迷糊糊一个人在大更衣室里换衣服,旁边雾蒙蒙的窗口上, 突然贴过来一张脸, 缓缓朝她咧高嘴角, 露出类似食欲的眼。
她被关到厕所,冰水从隔间上方兜头泼下, 门再被一脚一脚强行踹开, 那个人居高临下,弯着狭长眼睛,把她揪出来往怀里抱, 呵呵笑着问, 才几岁, 你怎么就长这么好看。
到高二重见, 蒋勋脱胎换骨, 寸头阴冷,眼像长满毒牙,每晚出现在她噩梦里,他掐着她脖子,目光羞辱残忍,如同舔舐。
姜时念命令自己记忆遗忘,身体的恶感也遗忘,她太久没有过这种恶心至极的侵犯感,回头前的一瞬,她几乎怀疑是不是蒋勋阴魂不散地再次出现,一双手死死攥住重剑的剑柄,当年那股同归于尽的决绝念头,再次冲上头顶。
等第一眼看清眼前这个人的时候,姜时念脸色还在泛白。
但随即她就怔住,沈延非曾经对她无比确定说过的那句“蒋勋在国外,回不来了”也及时在她耳朵里回响。
他说不会,那就一定不会。
姜时念急促地闭了一下眼睛,额角已经不自觉微微湿了,她调整状态,随便擦了一下,再次抬眸,拧眉审视对方。
她面前是个陌生男人。
穿着全身白色训练服,没戴面罩,长相称得上英俊,五官骨骼棱角明显,但长期游走花丛的吊儿郎当被当做资本放在明面上,就显得尤其浮浪且阴鸷。
姜时念没见过成年后的蒋勋,不知道他该长什么样,但她盯着眼前这个陌生人,莫名觉得两人面相有重合的地方。
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创伤应激障碍还没彻底恢复,想太多了。
男人懒洋洋地笑着,上下打量姜时念,扫过略包身的训练服下,女人凹凸美好的曲线,经过腰肢胸口时,他满意抬了抬眉,说的是一口港普,溢出淡淡酒气:“妹妹仔,内地过来玩儿的?我从窗口就看到你们一群人在楼下,有几个好像是内地的小明星,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