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心酸,甜涩畏惧,辗转反侧的思念和梦见,她站在天地无人处,被群山环抱,依然眼前全部是他,这才是爱。
她一生,也只这样爱过他一人。
那又怎么能胆怯到,不敢直面他的过去。
姜时念冻到瑟缩,回到小屋里,睁眼熬到天际微明,心口被烧得发疼,她起来收拾自己,没有锁门,反正屋里家徒四壁,她去跟节目组的总策划见面,问夫妻俩的情况,谈今天进程,急切想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一些信号或者出去。
策划无奈摇头:“没办法,下雨路滑,不通车了,总不能徒步出去,等着吧,哎不过我早上倒是听说,昨晚有个人走了整整一夜进山坳,凌晨在那边入口冒雨出现的时候,冲锋衣划开,手掌都是粘的血和碎石块,你就知道多难了。”
姜时念怔怔问:“走了一夜进来……谁,找谁?”
“不清楚,”策划小声说,“总之不是正常人,不要命的疯子。”
他在台里算是很年轻英俊的,送姜时念到小屋前,细心叮嘱:“你脸色这么差,病着呢吧,先进去休息吧,等能录了我喊你出来。”
姜时念没说话,她背对自己房间,窗口被钉起的木板挡着,只有些透光的缝隙,看不到里面,她却莫名觉得芒刺在背,有什么狂乱炙灼的视线,隔着距离,把她贯穿。
她跟策划告别,回到房门前推开,里面炉火正旺,烧得噼啪作响。
姜时念恍惚了一瞬,她记得她出来前,火光已熄。
外面天色阴沉,小屋里没有灯光,只靠缝隙间漏入几缕微末亮色,她还没有来得及关门,浑身就骤然绷紧,反射性转身要逃。
但只过片刻,熟稔到灵魂深处的气息让她一切动作僵住,“砰”的一声金属门板被扣紧上锁,反射的震动声里,她被一双冷入骨髓的手死死摁住,狠烈压在门上。
姜时念失望着虚空,大口喘息,眼睛烫到睁不开,嗓子里被刀片割着,抽干水分。
男人混乱的呼吸喷薄在她耳后,声音沉抑到微微扭曲,已经哑得失真:“外面的是谁。”
姜时念说不出话,她不能置信,几乎分不清此刻是醒着还是梦里。
沈延非扭着她的手,强硬把人翻转,掐着她手腕折高,不容抗拒地箍住按紧,在昏沉丝缕的暗淡日光里,裹满血丝的疯乱双眼枷锁般罩住她。
他缓慢低喘,一声声揪扯姜时念的五脏。
她被剥夺氧气,干渴仰头。
沈延非在她面前似乎永远从容难测的瞳仁里,有什么熔着血色,崩散溃败,无望又决绝地凝成水光,在她艰涩的注视里,破裂流下。
泪热烫划过他唇角,滴落进沾满尘埃的衣领。
“姜穗穗,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你说不要就不要,说扔就扔,连一句话的余地都不能给我,随时随地可以把我放弃丢下,是吗?!”
第5章
空气过份湿寒, 但炉火灼烧太旺,噼啪爆开舔舐的火舌,从漆黑顶盖处窜出猩红热浪, 把逼仄的一间房子轰然挑到干燥的高温,凝成细密的汗, 从额角脊背脱控地渗出,汇聚着与湿润眼眶融成一体。
姜时念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近,这样直接地注视沈延非的眼睛,她记得那里面深浓漆黑,不见底, 就算含着笑意, 也从来探究不透。
但此时此刻, 就在她面前, 他低着头,半映着旁边凛凛火色, 目光已经碎到覆灭, 只剩狼藉的死灰, 倾塌着变成泪,无声淌过清瘦苍白的下颌。
姜时念被攥住心脏, 忘记了要怎么跳动, 她没见过,甚至没有想象过这样的沈延非,云端居高临下的矜重上位者, 就算被拖入红尘, 又怎么能受折磨至此, 像把筋骨折尽, 颠覆又撼然。
她震颤仓皇, 迷懵无错,手腕被他掐着,疼到快断。
她被他三言两语凶得满腔酸痛,明明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说,这时候最先冲到干裂唇边的,是不想讲任何道理,只搅着委屈和宣泄的一句。
“我哪里会丢下你,我凭什么丢?不是你从前心里的人又出现吗?她从高中就是你的刻骨铭心,进你的公司,和你去杭州,反复有人来告诉我,你跟她有多少过去,你多爱她!”
“怪我不清醒,你自己当时也和我说,你爱过别人,是她要嫁人,你才选择我,”她就算想得再通,提起来也还是抑制不了的难过,渐渐失声,“但是我跟你才短短几个月,你何必对我那么好?你爱我是不是太快了?让我误以为,以为——”
以为她能奢望更多,到头来被真相碰得头破血流。
姜时念把这些天在心底扎出孔洞的话都砸向他,等他承认,等他亲口说另一个人。
她觉得自己做好准备了,可到这时候,依然止不住抖着,眼窝堆积着不愿轻易溢出来的潮湿。
其实她本来不是打算说这些的……
她想说,忘掉就好,你心意不改就好,以后只爱我就好,我知足,不贪心,我知道我没那么大的运气,能完整拥有你。
可吐出来的话,全是细细的刀。
姜时念急促咽着,竭尽全力要重新开口。
沈延非鼻息窒涩沉重,闷哑得如同困兽奄奄一息,他血迹干涸的手指把姜时念强硬抵着。
他盯着她,嗓音被粗砂磨砺,敲断她一切念头:“几个月太短,十年行吗?从高二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我站在你跟前,十年时间,够不够让我有说一句爱你的资格?!”
随他一句话坠地,屋子里纠缠的喘声骤然消失。
一枚点燃的子弹,全然没有准备,笔直穿进了姜时念的心口。
漂浮的尘埃被定格,火星悬在半空,目之所及的颜色全部抽离,耳朵里一直沙沙作响的杂音,蓦地拔高到极限,让血液呼啸倒流,连窗口木板缝隙透进来的暗淡光束,都在同一秒冰冻凝结。
沈延非的手落在她脸上,对力度失去概念,不知轻重地无度抚摸,任凭自己眼廓烧红:“我只有你,高中到今天,你以为我爱过几个人?姜穗穗,从来就不存在别的谁,只有你,只爱你,听清楚吗?”
他掌心还有夹在伤口里的石块,沁着粘稠的微湿,磨过她细腻皮肤。
“去杭州之前,我订了今天瑞月的顶楼,晚上八点,准时有一场覆盖北城上空的灯光展,我怕不能讨你开心,怕你还是连跟我接吻都觉得为难,我想当面告诉你我爱你多长时间,换回你对我一点亲密,那些设计师弄了很多花样,我让他们把这个放在最盛大的时候让你看见。”
他抬起左手,摘掉无名指上从不离身的素圈婚戒,露出掩盖之下,镌刻在冷白皮肉上的那一簇海蓝色花穗。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是我高二那年在天台听见你叫穗穗,你说你这一辈子随处生长,只做一簇花穗就满足,你在墙角随手拿蜡笔画了这块图案代表自己,你早就已经忘干净,可我记得,我刻下来,画在手上,之后天台被拆,围上封锁,那块画了花穗的石板压在建筑垃圾底下,缺了边角,我找回来,当宝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