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她前去伴驾,主动提到十四阿哥,“昨晚上来看我,突发想要去独自猎狐狸,说是给我做氅衣,我让他消停些吧,就是要去也不能逞勇一个人去呀,他还生气了!”
玄烨笑道:“老十四也是一片孝心。”
“论孝顺,他没什么好说的,每回我生病,他恨不得不吃饭不喝水,一天十二个时辰陪着我,可也太不让人省心了些。您知道的他从小胆子就大,”德妃比了一个手势,“小时候才那么高一点点的小孩子非要骑大马拉大弓,任凭我说干了喉咙,他也不听,有时候乖的让人心疼,可有时候又实在让人头疼,也只有您这个做皇阿玛的才能管得住他。”
德妃絮叨般地说起家常话,玄烨觉得很亲切,“老十四年轻人嘛,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臂力很不错,拉起十一力的弓箭很轻松,别说一只狐狸,就是老虎也能射杀!”
德妃笑道:“就该让他听听您的话,不然他还嫌不知足呢,整天想着拉十五力的弓!”
玄烨道:“十五力的弓箭只可偶尔用一用,臂力不够,勉强用的话反而会伤了身子。”
德妃故作无奈,“妾说他总不听呀,毕竟妾这个做额娘的没拉过弓箭,老十四这个儿子还得是您这个皇阿玛来管,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只怕他皇阿玛一个人!”
玄烨失笑,“行,朕改日一定好好说说他。”
刚才与德妃的一番谈话,玄烨不由得想起了他的另一个儿子——十三阿哥。
胤祥别的方面不说,但论骑射的本事在诸多阿哥中是数一数二的,他当年也曾试拉过十五力的弓箭,竟然还真让他拉开了……
“胤祥的骑射不错,有一回朕带着他去射猎,有猛虎上前,胤祥不惧危险,率先引弓,最终亲手将老虎射杀!对了,胤祥近来可好?”
皇帝的话题转换之快,德妃反应更快,她笑道:“十三阿哥近来极少进宫给妾请安,故而他的近况妾不太清楚,是妾疏忽了。”
玄烨当即沉下脸,“与你无关,你抚养胤祥一场,他就该侍奉你如生母,请安之事怎么可以疏忽?朕果然没有看错他。”
德妃低头不语。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年纪相近,以往有十三在,显不出十四来;皇上厌弃十三,这是十四出头的机会。
九月下旬,乐盈接到玄烨的书信,信上说他大概九月底回京城。
皇帝现在每年待在畅春园的时间已经远远多过紫禁城,他从塞外回京,直接去了畅春园。
玄烨的身边不能离太子,他在紫禁城,太子就关在紫禁城,他住畅春园,太子自然得关在畅春园。
这回的太子并不是无声无息的任由皇父关押,他状若癫狂,像疯了一样用自己的头去撞墙壁,看守的人慌忙把这事禀告给了皇上。
玄烨沉吟不语,魏珠小心翼翼建议道:“奴才去请给御医给太子瞧一瞧?”
“不必了,朕亲自去看他。”玄烨沉声说。
太子散发披在脑后,见皇上过来,心中一喜,正待说话,忽然见到皇上身后乌压压的一群持刀侍卫,他觉得很没意思,嘲弄道:“儿子如今手无寸铁,也会令皇阿玛害怕吗?”
玄烨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太子道:“我疯了,志不清,本来有话同您说,现在见到您又无话可说。”
玄烨对这个儿子已是失望至极,转身就走,就听着太子在身后道:“求皇阿玛赐儿子一死吧。”
玄烨的脚步顿了一顿,尔后毫不犹豫地离开。
当日下午,皇帝召见皇子以及王公大臣,以太子“疯疾未除,不可托付祖宗基业”为由,第二次正式将太子废除。
事不过三,太子已无威信,再无起复的可能了。
乐盈很快就知道这件事,皇权相争,父子犹如世仇,玄烨待太子心狠,反过来若是太子得势,估计同样不会给这个老爹好颜色。
一废太子时,老康昼夜难安,大病一场,这次乐盈很担心他的身子,可别气出个好歹来啊。
谁知李金忠却道:“皇上现在无逸斋宴请王公大臣呢。”
乐盈怀疑自己听错了,“开大宴,喝大酒?”
李金忠点头,“确实如此。”
这到底是谁疯了啊,老康开大宴干啥,庆祝废太子?
太子可是他的亲亲宝贝儿子啊,就算他对太子失望,可前期投入那么多,感情依然还在啊,他莫不是伤心得疯了,乐盈深感情况不妙。
亥时初,魏珠前来珠蕊院请皇后去清溪书屋。
乐盈吓了一大跳,“皇上怎么了?”
魏珠笑道:“皇上今日心情甚好,请您过去一趟。”
二废太子相当于玄烨与这个亲自抚养长大的儿子彻底决裂,再无和好的可能了,正常人都不会“心情甚好”,当然不能把皇帝与普通人相提并论。
乐盈将信将疑地来到了清溪书屋。
果然如魏珠所料,这位皇帝心情不错,居然在弹古琴。
难得呀,她这是第一次听他弹琴,叮叮咚咚的曲子挺好听的,乐盈没有打扰他,静静地听完一曲。
一曲弹完,乐盈很给面子拍手,“真好听!”
玄烨似乎心情真的很好,“你还想听什么,朕弹给你听。”
乐盈想了想,“《阳关三叠》?”
玄烨道:“失传啦。”
他自顾自弹起来,乐盈凝听有种梵音的感觉。
玄烨感叹道:“朕以往觉得佛于治国修身全无用处,可近来却有了新的感触,多读佛经,确实可以使人静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