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元敬笑着把那只黑一块白一块的小花狗抱起来,抓着她两条前腿说:“别生气,时间有限,我只想到画这个。”
啊啊啊!我可去你的吧!
阿宝的后腿在空中疯狂乱蹬,可惜腿太短,不能踹中梁元敬那张讨厌的脸。
梁元敬将她抱在怀里,重新提起笔道:“我再给你画一个。”
“好好画!”阿宝愤怒地说,“再把我画成什么猫啊狗的,你看我不咬死你!”
梁元敬唇边含着浅笑,挥毫泼墨。
阿宝生了会儿闷气,慢慢地就气消了,嗅着他怀里那股好闻的白檀味道,有些沉迷。
哎呀,真好闻,梁元敬的身上好香,好暖,她不自觉地往他怀里蹭来蹭去,又拱来拱去,直把他拱得衣襟散乱。
“别乱动。”
梁元敬一边画着画,一边腾出手拍一下她的狗脑袋。
啊,他摸她脑袋的触感好舒服。
阿宝使劲拱了拱他的手掌,梁元敬便顺势揉揉她的头,又用手指给她梳理背部的毛。
觉明:“………………”
是他的错觉吗?
他为什么感觉这只狗的眼这么色眯眯的?
“真是世间之大,无不有啊,”和尚发言感叹,“元敬小友,实不相瞒,先前我听你说,魂魄可附于画中转生,我心中只有三分相信,直至方才亲眼所见画中小狗出现在房中,这才知道天下竟有此等事!”
梁元敬停下手中笔,叹道:“我一开始,也是不敢置信。”
阿宝不高兴地拿狗脑袋拱他,继续摸她!不要停!
梁元敬便安抚地顺了顺她的毛,继续作画,过了良久,画笔停了下来。
“画完了?”觉明凑过去看,不禁低声惊呼,“这是……”
是什么?
这和尚怎么总是话说一半?
阿宝正赖在梁元敬怀里昏昏欲睡,此刻强撑着眼皮往画上望去,顿时狗眼瞪的溜圆。
画上画的……
是她。
不……也不能完全说是她,画中人与她有着相似的眉眼轮廓,却在细微处又有着些许差别,气质相比起当年的她,更显得稚嫩青涩一些,倒像是……
少年时期的阿宝。
怪,梁元敬认识那时的自己吗?怎么画的这般似?
阿宝正欲趋前细看,梁元敬便已用桌上小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掌,手握成拳,鲜血一滴滴地往下落,如涓涓细流,汇在画中美人的眉心处,形成旋涡一样的形状,鲜血飞速融入,红光一闪后,连同那笑靥盎然的画中美人,渐渐消失不见。
饶是先前已经看过一遍,觉明还是目瞪口呆。
秋水为,玉作骨。
新月裁眉,晨星为眸,丹唇点朱。
梁元敬不愧为世间最会画美人的画师,不知何时,一位绝色美人上穿浅石青窄薄罗衫,下系飘飘曳地浅赭白花长裙,臂挽朱红披帛,发间首饰粲然,腰间悬玉,雪白皓腕上戴有三只银钏,眸光微垂,悄无声息地立在烛影里。
“阿宝。”
梁元敬目光专注,出声轻唤她的名字。
阿宝低头翻来覆去地看自己的手,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
她抬首笑道:“对不起,太久没做活人了,还跟我之前那么像,我有些……不适应。不过……你为何知道我有这三只银钏啊?那是我阿哥给我打的,后来被当掉了,我一直想找也找不回来。”
梁元敬别开眼,道:“我随意画的,并不知道你有。”
“是吗?”阿宝有些狐疑,“可是真的好像,简直一模一样。”
连银钏上雕饰的纹饰都一样。
觉明和尚干笑几声,说道:“凡大陈闺中女子,热衷戴银饰,家中长辈为其打造银钏作为出阁嫁妆,是常有的事,这个不足为,呵呵,不足为。”
也是,犹记得当年住在张虞臣家时,他家的小娘子也是颈间挂有一枚银子打造的如意锁,听说是自小便戴着的。
阿宝便不说什么了。
梁元敬转头问觉明道:“你觉得为何会如此?”
觉明站起身,在房中走了几个来回,眉心紧锁道:“滴血入画,魂魄复生这等事,我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也不知晓其原因,也许要等我回去以后,翻阅了经书才知道,只不过……”
“不过什么?”梁元敬追问道。
觉明转而看向阿宝,面含悲悯之色,道了声阿弥陀佛:“只不过,阿宝小娘子肉身既已消解,芳魂却独独留在这天地之间,不入六道轮回,想必,是生前有夙愿未了。”
阿宝蓦然一怔。
有夙愿……未了吗?